刘晔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将锦袍放了回去,也没有戴头冠,甚至连节杖都没有拿,只是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将散乱的头发收拾好,便是来见赵云。
赵云穿着一套薄铠,见到刘晔如此装束,便是心中多了一丝的好感,示意让护卫送上热汤,请刘晔就坐。
刘晔谢过,然后坐下,端着热汤缓缓的喝着。
赵云打量着刘晔。
对于『山东名士』,赵云其实不太喜欢。
因为赵云出身并不高,所以他对于那些有事没事说谁家里没有五十万钱的『名士』,并不认可,也不理解,不过,刘晔的到来,以及刘晔在这几天的所作所为,让赵云知道在这些『山东名士』之中,也不是所有的都是混账。
至少刘晔截止到现在的表现,还算是让赵云认可。
从兵卒小吏那边得知,刘晔这几天也是顶着风雪,冒着严寒在户外,跟着小吏一起忙碌,饿了就是一同啃食冻得硬如石头的饼子,渴了就是一样抓一把雪塞在嘴里,困了就是躺在干草上睡觉,没有说什么他是皇室宗亲山东名流就要什么特殊待遇。
刘晔脸上和手上的那些冻伤冻裂的口子,证明他自己,也才让他走到了赵云面前来……
『先生若是欲行离间,可以免谈。』赵云淡淡的说道,『某乃骠骑麾下都护,并非天子所授。天子诏令,当递至我主之处,送来此地,于礼不符,恕不能受!』
刘晔苦笑了一下,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腹和衣袖,『将军请看,某身上何有诏令?』
刘晔猜到了就会是这样,所以他根本就没带诏令来见赵云。
赵云这才露出了些笑来,『先生这几天,辛苦了。』
『晔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刘晔却是说道。
赵云眉头一动,微微点了点头。
『将军此举,可帮骠骑得幽州百姓之心,却难获冀豫民众之意也。』刘晔看着赵云说道,『幽州多苦,故而得衣食足矣,冀豫则不然。民多愚也,今日得衣食,颂德于骠骑,将军可知其昨日或赞丞相乎?』
刘晔的问题很犀利。
赵云微微皱眉。
刘晔笑了笑,『晔身为大汉之臣,亦不愿见百姓受苦,然天下纷争,非骠骑丞相之故也,乃地之不同,风俗各异也!将军可破军陷城,然可移山川否?幽州之苦,冀豫难知!既是如此,将军又如何可知骠骑之法行于关中,亦可利于冀豫乎?若不利,则必害也!前秦之亡,犹未远矣!』
刘晔没有扯什么天下大义,没有搬出天子来压赵云,也没有说骠骑僭越,图谋不轨,他只是讲出了一个事实。
幽州和冀州豫州不一样,那么关中和山东也自然不一样!
骠骑在关中推行的政策,利好于关中,就一定能够在山东顺利开展?
这显然不太可能。
刘晔并且指出了这其中的原因,那就是山川不同,风俗各异。
这是一个摆在眼前的现实。
赵云等人,虽然打着依旧是大汉的旗号,但是从某个角度上来说,是属于入侵者。幽州的百姓和乡绅对于赵云等人的不信任也是很正常的。
可是,这些留在幽州的人,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就是感慨,然后就是诚服。
越来越多的人汇集到了骠骑的三色旗帜之下,幽州的秩序在大灾之中,却是在慢慢的恢复……
官府,原本就是人在社会体系当中,对抗自然灾害而组建的机构。一个人的力量,在自然面前是渺小的,但是组织起来的人力,这是伟大的,而如何维持良好的社会秩序,就是官府的职责,而不是推给百姓,让百姓自己去解决问题。
古代的经济体制,社会保障很难做到健全,也不可能让每一个普通民众都享受到基础的保障,可是只要能让百姓感觉到官府在尽心做事,而不是敷衍推脱,那么即便是最终的结果依旧是死亡,幽州的百姓也不会有多少的怨恨。
当然,任何时候都少不了乐子魂。因为变乱,灾害,也会有一些人试图铤而走险,掠夺财物,并且大汉之中对于尸体完整性,入土为安的风俗,也和救灾治理的要求会有一些冲突。甚至是一条街的人敌视另外一条街,一个村子里面的人去打另外一个村子的人,这些现象也时有发生。
还有一些人则是盯上了赵云军队发放的救济粮草,企图多贪多占……
在这个时候,赵云的条理和冷静就展现得淋漓尽致。
小问题,就小处理,好言相劝,说明道理。
大问题,那就立刻斩钉截铁的处置,以儆效尤。
雪灾之中,最为关键的问题,依旧是在吃食和御寒上。
市面上是没有任何的粮草售卖了,即便是某些人手中还有一点粮食,也都是藏得深深的,根本不会拿出来卖。
军粮是首先要保证的,百姓也是要救济的,在这个时候,赵云的调配能力就展现了出来。
因为御寒,需要大量的木材,所以组织人手到城外砍伐树木,就成为了在雪灾严寒之下每日必须做的重要事项,在这样的情况下,以工代赈成为了可能,也将那些懒惰者从一味的救济当中剥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