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我在这里最好的朋友阿静,我刚来今朝的时候她就在这里上班了,原因是遭遇了网络刷单诈骗,信用卡都刷爆了。
中间她还清了钱,离开了有一年,在我成为营销经理管着一个组的时候,她又回来了。
原因是又掉进了网络杀猪盘,被洗了脑,各种网贷都借,这次欠了一百多万。
还有芸芸,二十六岁的单亲妈妈,因家暴离婚,一个人抚养两个孩子。
每个人都有干夜场的理由,却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来这里。
但甜甜一直说,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谁也不是天生适合干这行啊,嫣姐你放心吧,小曼适应能力很强的,我可以帮她,你看这样行吗,咱先让她试几天,我来带她,到时候你要是还不满意,再让她走。」
因她这句话,小曼真的留在了这里。
她底子不好,所以每次都是找化妆师小姐姐仔细地上妆。
不得不说,化完妆还是挺清纯的,有点像那个眼睛很小的韩国演员郑多彬。
我知道,之所以愿意留下她,还因为甜甜说的那句「谁也不是天生适合干这行」。
每到晚上六七点,偌大的两间化妆室和更衣室,热热闹闹,吵吵嚷嚷。
最终,大家打扮得光鲜靓丽出门,换衣服时够不到后背的内衣排扣,还会叫一旁的辰哥帮下忙。
一切归于平静后,通常我会在化妆间点一支烟,吞云吐雾,看着镜子里眉眼深沉的自己,陌生又恍惚。
我曾对甜甜说:「我上大学那会儿,一个月生活费才五百,你还年轻,所以那些名牌护肤品和包包都不是必需品,将来都有机会买得到。」
甜甜不以为然,只告诉我说:「时代不一样了嫣姐。」
时代不一样了,但有些道理是一样的。
如茨威格「断头皇后」里人尽皆知的一句话——
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
有的人一出生什么都有,含着金汤勺,有的人一出生什么都没有,贫穷不堪,芸芸众生,每个人的出场方式都不同。
人生没有彩排和剧本,脚下的路走过了便不能重来。
正因如此,手握好牌时应该珍惜,走好脚下每一步。
手握烂牌时更该精心钻研,拼尽全力给自己赢个大满贯。
在自己的人生主场跑了龙套,是很可惜的一件事。我对着镜子出神的时候,香烟缭绕,会不由得想,属于我的那个时代是什么样子的。
二十岁的时候,我似乎和小曼一样,有着晦涩内敛的性格,沉默无声地低着头走路。
不同的是,那个时候我在学校没有朋友,还要因为一个男生心血来潮的表白,被人当作公敌,谩骂、侮辱。
然后我会很自然地想到周烬,那个在我漫长而黑暗的人生中投下一道光亮的小混混,在记忆中逆着光冲我笑。
两道浓黑桀骜的眉毛,眼眸中含着的那抹坏笑,隔了岁岁年年,还是那么生动鲜活。
那些过往,会令我烦躁地掐灭烟,然后花费几分钟的时间来平复心情,接着神色如常地走出化妆间,去前堂大厅给我那组小姐妹简单开个例会。
然后大家该工作工作,在夜总会一片骄奢热闹的氛围下,迎接客户的到来。
千篇一律的唱K、玩骰子、饮酒、贴着耳朵说话……桌上开着XO套餐,面对客户不是太过分的黄段子和咸猪手,大家也能半嗔半怒地周旋。
现在的夜场不比以前了,我还记得十年前今朝的老板付雷和人合伙开KTV的时候,那个时候才是真的乱,黑恶势力滋生,夜场有真空,有艳舞,几乎成了一条淫秽的产业链。
其他不为人知的勾当也是有的,那时候付雷也很无奈,因他想在淮城扎根混下去,有不得不依附的人,很多不愿做的事也无力拒绝。
不过好在,如今他是混出头了,也洗白了。
在淮城黑白两道,提起他的名字,如今总能让人忌惮几分的。
付雷名下的产业很多,有饭店、会所、科技公司……兴许正是知道洗白得不易,那些违法犯罪的勾当,他如今是撇得一干二净。
如今朝,明明是夜总会,年底城市评选的时候,竟然也能得个「十佳文明场所」的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