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她的脸又长又瘦,面无表情,很胆小怕事的样子。她迷恋文学,下课后就会停留在〃纸片〃不走,站在一个角落用一种类似于惊恐的眼神打量我的全身,她也买了很多书,她很关注一些不怎么出名的小作家。后来,七月告诉我说她疯了。七月说,五月认为自己变成了蝴蝶,她把蓝色的油漆图在脸上,从早到晚地歌颂星星和月亮,还连续两次在家门口走失。七月说真可怜,好好的女孩子变成这样,七月说在医院看她的时候她正在抽烟,她对七月说等着吧天鹅们要来了,七月放下花就走了,听见身后的病房里传来她骇人的惨叫。以后再也没有见五月来过〃纸片〃,我甚至有点想念她来。也许这不叫想念,这只是我沉默时的一些状态,也是我对可怜的五月的好奇。
〃怎么会这样,七月你告诉我,人怎么会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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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
〃就是怎样?〃
〃想多了,就这样了。〃
〃怎么就想多了。〃
〃像你这样。〃
〃那我也会疯吗?〃
〃指不定。〃
〃那我疯了怎么办。〃
〃就去医院看你。〃
〃我不会疯的。〃
〃那就不去医院看你咯,这还不简单。〃
〃我要坚持写小说。〃
〃写吧。〃
我极其认真地写下〃再见萤火虫〃五个字作为小说的名字,小心翼翼地继续往下写:
〃我在做一个梦:那是一座新世纪的美丽废墟,具有钢筋混凝土砌成的外形和五彩霓虹般柔软的内脏,无数辆起重机和压路车在孜孜不倦地作业,电线大把大把缠在一起吱吱吱迸发蓝色的电光,我在黑暗的人群之中穿梭,提心吊胆地找一个方位,是的,并非有人在追踪我,而是我预知了这座城市即将沦陷的危机。时时有建筑物垮掉和爆炸的声音在耳边继继续续地响着,眼前断断续续闪现出电视屏幕的雪花、一棵将倒的古柏、堆得有三层楼高的啤酒瓶这些奇怪的画面,然后,我定住了,我看见天桥上有个白色的影子纵身跳了下来。是一个女孩的身影。〃我转动着那支有透明笔帽的日本水笔,等着看泡泡读完后是迷惑不解还是惊讶万分,我很在意朋友对我小说的看法,小说像我的心脏,新鲜地呈现在朋友面前,仿佛稍有让我不适的评价就会供氧不足。如果说我的好朋友胡同是个百分之百的男孩,那么泡泡就是个百分之百的女孩。
胡同一向对写作抱有愈演愈烈的仇视态度,仿佛我写出的只字片语都会给他一阵无法预防的流感,这正足以说明文字的力量是伟大的。他讨厌文学青年说话时的拐弯抹角,绝对不赞成我的长篇小说的创作,在他看来这都是不正常的。而泡泡此时总能和我惺惺相惜,总能充当最负责的读者和评论家。她是个崇拜浪漫诗歌对左拉的自然主义怀有敌意的美丽少女,有披肩的头发和整洁的打扮配上用手将头发往耳后一挂的熟练动作,像扇贝般纯洁像琵琶虾般晶莹,一个人的时候她会写象形文字和诸如〃北方有孤独的内陆河,内陆河有自己的美学〃的抽象诗句,也会投入地看言情小说并在适当的时间微笑或者叹息或者哭泣,讲话时细声细气措词委婉为他人考虑,在对待爱情的态度上她近乎于苛刻,她向往柏拉图式的纯粹爱情,需要和风细雨的呵护和轻描淡写的安稳,于是拒绝了那些肤浅男孩提供的无数甜美的应酬,至今仍与我和胡同保持着亲密无间的死党关系。
我不得不介绍一下现在的状况:
现在已经九点,我、泡泡还有胡同正坐在装修得像酒店一样豪华像法院一样空旷的理学院大楼的小玻璃屋里(胡同说这里使人产生想点菜的欲望),这个抢手的地盘本来是供数学系的学生自习用的,可我们在六点钟就抢先占领了。我们的目的是自习,可结果都成了度假,因为我们除了带书还带了碳酸饮料和盒装水果,我们现在的亲密无间归功于上个学期相识后一整个学期的感情培养,付出的代价则是临期末考前几个星期的通宵达旦才换来了勉强及格,没有一科需要补考或重修,这个学期我们重拾信心准备将新世纪大学生奋发向上的精神发扬光大,可每次自习都是为别的活动掩人耳目自抬身价的,我进行我〃伟大的创作〃,泡泡会带一本咖啡色调的《纪伯论文集》或专心致志的削指甲,而胡同则呼呼大睡,若醒了就开一两句诸如〃印度警方花了两个月时间确定那名头部被利器敲击三十多下的男子属于他杀〃之类的弱智笑话或者用walkman听疯狂英语。我们这种带有小资产阶级情调的大学生活令这间漂亮精致的玻璃教室多少有些暴殄天物。
〃亲爱的,你的语言很个人化,是我喜欢的语言,只是读起来比较干涩,看不出有多少丰润的真情实感,你可以更煽情一点比如说安排女主角最后死掉,这可以达到梦境与现实的统一,当然只是个设想。〃泡泡坐在桌子对面,穿着淡绿色娃娃领衬衣和白色牛仔裤,两只手比划着像两只正在交配的小蝴蝶飞来飞去,头上是明亮的日光灯,她的存在很唐突,给我造成明显的视觉冲击,就像是突然从日光灯里掉下来的,令我每次抬头看见她就会惊讶一次。〃可以考虑吧,我可不希望我的小说中出现一些拙劣的校园情节变成千篇一律的校方纪实报道,这种工作有很多人在进行,我要做的是表现埋伏在大学校园中那些特别的少年酷酷的爱情观和对未来的思考。他们是那么的无所畏惧,那么的雄心勃勃,而他们的心灵却又那么的弱不禁风,生活在梦想的天堂中,整日唱歌跳舞,只喝矿泉水吃精致好看但不太可口的食物,爱着身边每一个人,对所爱的人毫无保留,他们是一群真正的新新人类。〃
〃是类人猩猩吧。〃胡同睡醒了并伸了一个完整的懒腰。
我们笑成一团,肆无忌惮地打情骂俏。凶巴巴的数学系导师推开了小巧的玻璃门,我见他梳着偏分头,有些秃,穿中山装,拿个人造革的公文包,像个七十年代农村计生委的干部。原来他是来赶人的,他容不下这么严肃安排的大楼里出现几个自由、放肆、慵懒的新青年像开派对一样疯狂的事实。神经兮兮的闷热夜晚,日子像一块巨大的柠檬派。我的朋友你可曾感到,这些平淡香酥的日子,用手轻轻挤压它们便会流出一股热气腾腾的粘稠的深红色汁液,甜蜜得令人委屈,仿佛预示一种带有轻微野性的故事在天天如此的生活中衍生,然后流淌成一种悲剧的形状。而这个故事的神秘情节像船锚一样一刹那就勾住了你的心,惊讶地回头一看。拉酷酷曾说:娃娃看天下,世界无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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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废汽水罐上的百灵(上) 字数:3023
春天窜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