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去确认,地点是在她家附近的那坡楼梯上,她穿的是一件在家里常穿的T恤裙,裙脚刚到膝盖,外面套的一件藏蓝色的飞行夹克。
她还应该穿着那双金属圆扣的黑色乐福鞋。
他会记得这双鞋的怪异分类是因为,他管它叫拖鞋,她纠正说这不是拖鞋;他管它叫皮鞋,她又不服地说比皮鞋舒脚多了。
此时这双她十天有九天都穿着鞋却不见踪影。
他把那天离开前的记忆再往前推了推。
她一直有午睡的习惯。午睡醒了以后,房间里太冷,他们就盖着被子没有起床。整个下午,他在看一个学生的毕业论文,而她在看杂志。一直到走之前,他们才下床。
他毛衣外套穿得严严实实,她从衣帽架上取件短夹克披在裙子外面,光脚趿上那双鞋就要出门。
“外面冷,别送了。”他就要关门。
她一步跳出来,挽住他的手臂就把他往电梯的方向拽,“下去一下就上来。”
他不肯走,“你回去穿厚点再出来,我等你。”
她还是把他拖进了电梯,“就那么一会儿,冻不死的。”
这些温柔的回忆,慢慢抚平了他冲动竖起的逆鳞。
黎若谷抬头,对宁辉和师兄说道:“你们等等,我打个电话。”
他拿出手机,走到角落里,拨出了赵宁静的电话,通讯连通后,每一声都像敲在心上。
赵宁静很快接了电话,清甜而柔软的嗓音,和以往没什么变化,“喂——”随即又响起一片嘈杂。
“你那边怎么那么吵?”
“商场促销。”
“怎么又促销?”
“新年啊,新年后还有春节,节日多嘛,没办法。”她说完,又问,“你呢?忙完了吗?”
“忙完了。”
这样跟她琐碎的日常对话,把他最后的一点怀疑和不安都打消。
他突然变得像个少年般,一边说,一边心砰砰跳着,脸上露出情不自禁的笑容。
“打电话有事吗?”她问。
“有很重要的事。”
“好事还是坏事?”
“好事。”
“那你别卖关子了,快说什么事——”她催促,“我这儿好忙。”
“我爱你!”
“啊?”
“一分钟前才发现的,”他说,“对你的爱多得有点超出我的想像了。”
听筒里响起四周嘈杂的声音,咕咕嘟嘟像煮沸的水。
她却再没有发出过声音。
“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他心急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