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时起,那女人就已经在了。
她站在火葬场的入口旁静静地看着我。
一个身高只有十公分左右的、非常迷你的女人。
我只记得如此。
没有人认为是我故意推的,连妹妹本人也没发现,所以大人们并没有斥责我。
天生病弱、总是躺在床上休息的我,竟会兴起恶作剧的念头,推倒活泼好动的妹妹——不止周遭的大人,就连妹妹,不,连我自己都没想到竟会做出这种行为。
——但是。
事后回想起来,那女人一切都看在眼里。
从此之后,我偶尔会失去意识。
我是个全身都是病痛,随时可能死亡的孩子,因此即便失去意识,一点都不奇怪。
下一任医师很快就来了。
是个讨厌的人。
我到现在还记得他多么讨人厌。
新来的医师长得瘦骨嶙峋,混浊的眼睛仿佛死鱼眼,在他身边总会闻到一种如陈旧墨水的臭味。
我从小在医院长大,没什么机会出外玩耍,所以我早就习惯了消毒水的味道;不仅如此,我还很喜欢这种味道,我觉得那是能杀死有害细菌的清洁味道。
新来的主治医师光是身上的异味就不合格,令人厌恶。只不过如今回想起来,嫌恶他的理由其实有点过分。他身上的味道并非污浊的气味,也不是生理上难以忍受的恶臭,仅因觉得那与医院不相配就厌恶他,可说是种莫须有的罪名。
但是,我依旧讨厌他。
每当我接受诊察时,我立即感到不舒服。
每当医师的脸靠近我便令我作呕,头晕目眩中,他削瘦的脸幻化成两个、三个……
当我难以忍受而移开视线时,总是——
那个迷你女人总是在一旁看我。
医师的桌上有一个插着好几把银色钳子的麦芽色杯子,那女人就躲在杯子后面盯着我看。
眼神充满了怜悯。
——讨厌的女人。
我再度移开视线。
每当这女人出现,意识总会变得模糊。
等恢复清醒时,经常觉得很难受,吐了好几次。
但是我的身体状况一年到头都很糟,就算呕吐也没人会大惊小怪。不论是父亲、母亲,还是妹妹,都只会对我报以怜悯的眼神。
——跟那女人一样。
受他人同情并不愉快,谁知道他们的关怀是否出自真心。我瞪着担心我的家人。
但这在家人眼里,似乎也只是病状的一环,从不放在心上。
“很难过吗?”
“没事吧?”
“会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