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首,郭淮虽然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但他的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在身后一阵混乱声中,和被阻拦脚步的羌人怒骂中,悄然滑落,又被风吹拂而去。
正当郭淮甩掉身后的尾巴,再越过眼前的这个高地,就可以彻底消失在羌人视线中的时候,郭淮突然发现,前方的高地似乎又高了一丝,并且随着时间逐渐升高。
眨眨眼睛,郭淮心中顿时寒凉彻骨。
高地上,几百个羌族骑兵排上一排,有的弯弓搭箭,有的放平了马枪。
郭淮在这一刻,没有忧心自己的死亡,而是在心痛这跟随在自己身边的二百弟兄。
“儿郎们,是我郭淮能力不足,不能带你们安全回家了,现在我命令你们,快速分散队形,逃命去!”
郭淮看着逐渐发起冲锋的羌族骑兵,飞快的命令道。
但在平时令行禁止的军队中,现在的军令确失去了作用。
平时开朗爱笑的一个骑兵队长压了压头盔,将马枪抵在马鞍后面,淡淡地说道:“长官,食其禄,忠其事,羌人杀我子民,劫我钱财,如今国家养我千日,我岂能后退?”
说罢,骑兵队长看向郭淮,洒然一笑道:“更何况,您不是还没后退呢吗?”
郭淮听了骑兵队长的话一愣,继而开朗大笑,笑的越来越大声,越来越肆意,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声:“好,咱们生是弟兄,死了,也在阎王殿里面做一回弟兄!”
说罢,郭淮脑海里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妈妈教自己的一段歌谣。
“将军百战杀敌还,阿妈阿姐喜开颜,阿妈喜的是儿还,忙将吃食端上前。村人或鼓、或罢、或泣、或歌。”
大声唱出从小听来的歌谣,身边的同伴也心有所感,纷纷开始附和起来。
歌声与羌族人的喊杀声混杂到一起,混成了男人的怒吼,女人的眼泪,父亲的悲怆,母亲的痛哭。
“砰!”
即便是楚军制作精良的铠甲也挡不住上千斤的冲击力,第一排的羌人和楚人像两块想吸引的磁铁一样对撞在了一起,爹生妈养,日夜呵护的身躯被抛向天空。
箭矢顺着盔甲的缝隙钻进身体,郭淮用长枪贯穿了两名羌人之后,枪杆不堪重负的‘啪’的一下折断。
顺手从腰中抽出战刀,刚劈倒一名羌人,胯下的战马却脚下一软,将郭淮牢牢地摔在地上。
而没了马力的冲锋,两军都是缠在了一起,战马小步的挪移,战士们贴身肉搏在了一起。郭淮身边的同袍们哪怕是装备再精良,也终究还是抵不过数倍的敌人,纷纷被几人围攻致死。
看着一个个消亡的手足,郭淮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头上的钢盔早已被打落,他发疯了似的冲上了前,将一个羌人士兵拽落马下,左手死死拽住他的头发,右手长刀一拉。
蓬勃的热血噗的冒出,撒了郭淮一脸,而郭淮的这一疯狂举动也惹起了军阵中的乞伏木娃的注意。
“好勇猛的楚将。”
一眼就分辨出郭淮身穿的将铠,乞伏木娃也不禁感叹他的勇猛。
“这样的勇猛的人,才配称得上是我的对手。”
乞伏木娃翻身下马,既然郭淮没有骑马,他也不屑于骑马。
或许是心有所感,郭淮猛地抬头,顺着散落的发丝间,看到了乞伏木娃那高大的身影向这边走来。
郭淮嗬嗬的笑了一声,挥刀将碍人的长发斩断,目光定定的望向那名羌将。
乞伏木娃一边踏过脚边的尸体,一边将手中的宝刀缓缓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