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她第一次在街上与叶文彰相逢时,便失态地拳脚相加;所以,她在被这个男人强迫时,便干脆负气地留在总府路公馆,还摆出一副是你逼我的、是你求我的姿态。
现在想来……真是矫情得很。
诚然,她是叶家的恩人,可叶家又何尝不是养大了她?
她的母亲不过是一个好赌的渔夫之女,若没有叶大夫人的收留,他们一家凭什么能在香港的深宅大院里,过着不是主人却胜似主人的生活?在她幼年时,那成群的奴仆们,哪个见了她不是客气地喊一声惜小姐?
她受叶家恩惠多年,就算最后真的为叶氏而死,那也不过等同反哺于母罢了。
再说她对叶文彰的救命之恩。
终此崖上,她的确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以保全叶文彰,但话又说回来,叶文彰就不肯为她做同样的事了吗?
不,他肯的。这一点,连惜比谁都清楚。
若不是那时他已经抱了要为她而死的念头,她根本就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偷袭成功,更遑论将一个身手上佳的男人绑住藏起来了。
那个男人,是真的爱她的,她知道。
但就是这么一个真心爱她的男人,一个口口声声说要宠她护她的男人,却是给了她人生中最致命一击的人!
不管连惜为叶文彰找了多少理由开脱,她都永远也忘不了,自己当初是如何被他强压在身下索取的。那个才一月大的胎儿,又是如何被他亲生父亲一寸一寸的,硬生生地磨没的。
午夜梦回,那些精神病人们痴痴呆呆的笑颜,那些虎狼一般的护士,那喷涌而出的鲜血,都如恶鬼一样搅得她不得安宁!
其实,她早就疯了,现在坐在这里的,不过是一个疯子伪装成的正常人。
连惜抬起头,对叶文彰笑了一下,说:“我想去看看怡莲,可以吗?”
叶怡莲。这是叶文彰为她还没出世,便早夭了的孩子取的名字。
他坚信,连惜那一胎一定是个女儿,一个如同连惜一般可爱活泼的女儿。为了那个已经没了的孩子,他还亲手准备了一间婴儿房。
对此,连惜只是轻轻一笑,随便他怎么做好了,不过是求个心安。但心安,又是那么容易求到的吗?
淡淡的粉色屋子,一看就是女儿家的闺房,可这间屋子却奇异地点缀了几抹白色,看着有些清冷。因为,这间房子的主人,永远不会到来。
当连惜走到门口,看向屋里的时候,心忽然跳得很快。她不由自主地用手扶住了门框,一手捂住胸口,低低地喘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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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她被医院接出来后,心脏就变得不大好,医生看过也不说到底是什么病,只是摇头叹息。连惜却也不执着去问,走到今天这一步,生、死,健康、疾病,对她而言还有何区别?
叶文彰看她面色苍白却紧张得不行,俊挺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揽住她的肩,低声道,“要不我们明天再来上香?你看起来不太舒服。”
“我没事。”连惜摇摇头,抬起脸笑了下。
叶文彰看到她的笑颜,脸色却更难看了几分。不是因为那笑容勉强,而是这笑居然看不出一丝勉强的痕迹。
她竟可以在他面前如此完美地掩饰自己了吗?
可是为什么?她为什么不肯对他敞开心扉?她明明不快活的。
在叶文彰看来,他已经做到了一个丈夫,所能付出的最大包容与耐心。
他原谅了曾想将自己置于死地的妻子;他为了考虑妻子的心情,甚至放过了整天琢磨着怎么要自己命的侄子;为了不让妻子受委屈,他默许颜可生下孩子陪伴老人,然后对自己的亲生母亲都避而远之,只因母亲与妻子不对付。
连惜到底还要他怎么样?她说啊!哪怕再不可能的事情,他也愿意为她去办!
与医生的对话犹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