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和一个朋友坐了一下,正准备走。”
她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结果一眼便看见吧台处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手执着酒杯,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
她不由得再度表示惊奇地“咦”道:“那人是不是严诚?”复又看他,眼里很快闪过捉摸不定的神色,“你们认识?”
直到这一刻,秦少珍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也顾不得先回家卸妆换衣服,出了酒吧之后直接就朝聂乐言的住处奔去。
门铃响了很久都没人来应,她又拨聂乐言的手机,等了五六下之后被接通,她便问:“你在哪里?”
“喝茶。”那道声音听起来平板单调,毫无起伏。
秦少珍想了想,突然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结果倒是聂乐言先问:“有什么事吗?”
她暗暗吸了口气,终于还是说:“也没什么重要的,就是刚从酒吧出来,想到你家坐坐,谁知道你竟然不在。”
大概聂乐言信以为真了,便在电话里说:“那你再等等吧,我现在就回去了。”
她却立刻说:“算了算了。”其实自己的本来目的就不是来找她闲坐的,可是那些话到底还是很难这样直接说出口,于是经过斟酌再斟酌之后,她故作轻巧地道:“你猜我刚才遇见谁了?居然是严诚嗳!想不到他平时一本正经温文尔雅的模样,结果今天居然被我看见在酒吧里和陌生女人乱搭讪!”
电话那头没有声息。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只好继续不遗余力地往姓严的身上抹黑:“这种男人真靠不住,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所以,我觉得下次他要是再约你,你还是不要理他了。最好也不要见他,干干脆脆地拒绝他吧,断了他的希望!这种两面派的男人不行!”又问:“对了,他最近还有没有约你见面?”
似乎只有极细微的呼吸声顺着电波远远传过来,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聂乐言不冷不热地说:“今晚刚见过面。”
秦少珍不禁愣了一下,这才隐约觉得她的情绪有些不大对头。
果然只听见她接着说:“严诚的人品如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认识程浩。”她的声音仿佛疲惫至极,远远地传过来,竟然显得有些飘渺不定,“……真巧,他和程浩认识,而且还是许多年的好朋友。”说完这句,聂乐言便不再吭声,短暂的静默之后,秦少珍叹口气,也不再设法隐瞒,索性一边往电梯里走一边坦白承认:“我也是今晚刚知道的,他们俩是朋友。而且,我还见到了他。”
不等聂乐言开口,她继续说:“乐言,这么多年,他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一点都没变。”
秦少珍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聂乐言不愿去仔细揣摩,也不敢去揣摩。
她花了那么长的时间,甚至曾经那样狠狠地下定决心,结果却还是以失败告终。以为什么都有个尽头,以为一切都会结束,可是到头来才发现,有些情感如同生了根的树,一直长在她的身体里,不能拔,连碰一碰都觉得疼,那是一种连皮带肉撕扯的疼痛。
她何时变得如此执着?从小到大,被家里上上下下宠溺着,被周围众人喜爱着,于是好东西多得数不胜数,幼年时候的玩具甚至有大半间屋子那么多,她从来都是玩过了就扔在一旁,她从来不乏追求新鲜的兴头。
唯独这一次,唯独这一个人。
她竟然对他有了执念。
初时那样热烈,最难过的时候仿佛整个人都被放在火上烹熬,反反复复,无休无止。一直到后来,终于逐渐冷却下来,但依然淡忘不了。
她忘不了他,尽管他不爱她,尽管她以为自己可以忘得了。
可是很显然,这个想法简直错得离谱。
所以现在她几乎连想都不敢想,只是不断地逼迫自己不去好奇多年之后的程浩究竟是何种模样,逼迫自己忘掉他曾经在秦少珍的面前活生生出现过的事实。
她躺在床上一遍一遍不停地告诉自己,虽然今天发生这样多的事,但是明天还是和以往的任何一天一样,并没什么改变。
她和他,分散湮没在这个城市的滚滚人流中,没有机会擦肩而过,就像永远不曾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