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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部分(第2页)

“现在,我们要离开了。”他上下打量,看我眉眼五官,看我纠结十指,襦裙金锈拢紧,翠翘绣鞋摘去,他横身抱我,我无处着力,手环他腰。“躺着就躺着,他妈的,这厮倒是真狠!”他腾身纵起,温柔笑骂。

第七章 洛阳殇(四)

第七章 洛阳殇(四)

洛阳北门,史朝义骑墙而立,数百名黑衣劲装蒙面男子向他抱胸誓忠。黑衣衣袂翩翩,这些人幽凕般飞掠城楼,城下白影模糊绰约,黑衣人掳掠上马,绝尘四散。随后,他踏雪无痕折返城中,“垹!”更敲一遍,洛阳南市于唐军入城十日后重新开市,今日亥时休市,家家打痒铺铺上门,“铛铛铛”马缳连串响过,那是夜归的富庶返回邻县。东南旄门半合半开,值夜军士谢过车主打赏,马车鱼贯出城,城门吱呀关起。

“亥时一刻。”史朝义探身回来,一身褐色稠衣扔开,刚才他以滦川县首富之名出城,一路飞身换车不绝,最终脚踏实地。“你莫怕,我不是掳你,等到安全之所我便知会你大哥,再有,我说今夜亥时来接你,你为何不等在上阳宫,叫我好找。。。咦,你今日。。。难道,你记起了!你都记起了!你恢复记忆了!”他果然是聪明绝顶,局面一但掌控便发现我的不同,是啊,若我还是半月之前的我,怎会跟着一个只两面之缘的男人离开,不叫不嚷,神色平静。“你记起了?都记起了,我,我是史朝义,史朝义,史。。。”他张口无言,只反反复复说自己的名字。“朝义哥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意——非伊莫属,爱不另与,可是此解?”我盈盈笑泪,他呆怔,旋即猛扑,背上痛楚,心里涩楚,我任他取夺,婉转承受。“那你为何要回吴兴?明明。。。你想离开我?”他真是反应极快,如他自己所说,别人只想一桩两桩,他却千思万想。我想避开,他手抬我脸,冷峻眸光扫掠千遍万遍。

“朝义哥哥,我先讲另一桩好不好,你知道我怎会记起一切?”我慢慢挣脱,撑手直腰时眉头略皱,他立刻扶我一把,背上塞入只靠枕。“你的背还好吗?我听说你在凤翔军营里晕倒过一次,让我看看。。。”他探向我衣襟,我伸手去挡,手被他抓住,腰背亦落入他怀。“让我,坐坐舒服,嗯,朝义哥哥。。。我背上没事,那次,那次是我哥哥怕我记起移地建,我哥哥会催眠术,我小时候看他催眠过自己,那时我好奇,他还示范过一次。催眠术是一种科学,很神奇,你,有听说过吗?”我倚他而坐,车外夜深人静,车里温情相隈,他收拢我肩,胡茬短短磨娑额前。“我知道,催眠术,在中原叫祝由术,在苗疆叫巫术。我让闵浩去了次苗疆,本想习些破解之法,谁知苗人族长称此乃苗疆不传之秘,哼!不过,我多少还是知道了些,巫术虽可控人心神颠倒事实,但所需一切便是全心信任施者,只要你心念有些动摇,有疑施者对你不利或是存心欺骗,则他所描绘的梦境便不攻自破,叶护一事便是如此,对么?”

“对,就是唐军进洛阳城前一日晚上想起的,我哥哥。。。他们在酒里下药,让我向叶护敬酒。。。后来,梦就醒了,破了。”我以袖蒙脸,梦境破碎不堪,往事不堪,不堪回首。

“所以,你就觉得愧对李俶,无颜兄长,然后,一走了之,孤寂终老?”他一把扯下我袖,唇齿欺向。“别。。。别逼。。。”我含混低叫,左右躲闪,有那么一刹那,我几乎越过他身爬向车门。“珍珠!”他终还是出手,我躺倒车里,他手撑我左右耳边,半分无喜,只是挣扎难决,“珍珠,我从不勉强你,只是今次,也许这样,你会心甘一些。”他挥手甩去我金绣小袄,衣襟半扯,重重压下。“别。。。”我最后一声,他以唇堵我,舌抵喉颈。四目咫尺,我无路可逃,惟能——

“珍珠!”他侧身喷出一口,“珍珠!”他强撑抬身,一撑不起,闷声跌于我身。

半月前的一幕重演,他强睁双眼手颤无力。“我不是。。。是你逼我。。。我不可以再跟你。。。”我泪眼朦胧,李俶的药,两次都成于我手,我不是故意对付史朝义,我并不知道他会寻到太尉府。一切都是天注定,李俶把我留在他自己房中,床头柜上便是那暗藏玄机的鸳鸯酒壶,偏巧后来李逽烫伤手,我名正言顺进了厨房,以做菜肠衣包药。那夜我听见大哥与李俶起争执,大哥怪他用量太多,一有不慎便会致人长睡不醒。他既要我躺着离开,我便想用那药,长睡不醒也并非不是好事,至少,少些于心自责。

我吐了剩余药津于袖,肠衣咬破时我摒气噎喉,饶是如此仍口舌俱麻,更何况是他。口含肠包,以吻度药,是他史朝义平生奇耻大辱,想他一恢复行动第一桩便是折断我翅膀拔去我羽翼,我不能哭,不能再哭。“停车!停车!不好了!朝义哥哥晕倒了!”我大叫停车,赶车与护卫一共两人,标准的小县富庶人家家丁打扮,他们果然慌了手脚,一人飞骑向南寻找接应,一人停车路边守护我们,我哭求他去请大夫,他踌躇再三上马而去。

史朝义倚树看我,他虽无举手之力却已能睁眼,目中怒火中盛得教人心惶。“我哥哥是为我好,忘记是福,我已经享了很久的福。李俶。。。是我负他。。。现在负你。。。反正还不了,负就负个干净!”我尽我所能向他解释,他怒火不减讥嘲尤甚。一步一回头,山径荒疏,秋风瑟寒,我提裙再飞奔向他,他一下欣喜难禁,唇齿颤抖,想说又半声不能启。“我。。。你的人马上就会回来,我。。。”我脱下金绣遮拢他半肩,这一次,掩面飞奔,再不回头。

风萧萧,草霖霖,我使劲全力向前,几跌几爬,发泪飞张,只觉路茫茫,茫茫路。山径转去,一片豁然开朗,我跌坐于地,宽密枝丫挡去月色星光,一声长叹幽幽悠悠,“啊!”我惊叫回头,黑衣如云随行,颈上一麻,我再度横陈人怀。“你,好你,好你个,郭,珍珠!”史朝义接我身连连后退,“咚”地坐倒在地,长吁大喘。“你——怎——”我失声惊叫,声音嘶哑喉间,他点指,我半句破音。“怎会!怎会没事,对不对!你这丫头!傻丫头!苯丫头!你这副心肠——”

“——怎在长安混!”修长白影在他身后拉出长长一道,眩目刀刃一背,“啪”地折刀拍下,“我妹妹心软,我可不是!”那人补充。

一道白影颀然玉立,刀锋快斩快收,生生顿于颈边。史朝义面不改色,我却心跳骤停,他呵呵大笑,肩上一击,我放声大哭。

“换人!那个姓史的,你头前带路!”大哥收刀接我,抵额数落,“才刚以为你有点开窍又犯傻了!对这种人心软什么,下完药就下刀嘛,再不来就捆起来,一棍打晕也比人家追上来强!”

这是什么意思?我止了哭声,两边对望,大哥嘴角噙笑,史朝义撇嘴暗骂。“哥哥,他。。。”我扁嘴再哭。“哭什么呀,没出息,我要杀他还出言示警?”大哥背手拍我,我手足剧颤,后怕得连他的脖颈也勾不住,他大叹特叹,等我哭个够本,才声声好笑,“怎么样?今天骂我骂得爽吧!激你老哥的将,你还差得远!”

“哥哥,”我埋了他肩后嗫啜难言,如此两月,我们第一次这般接近,坦诚心屝,我下午大声嘲讽是假,我只是想教他以为我负气而走,这世上谁都可以不识他心我却不能。“你留给我的军文我都看了,我懂了。。。”回顾半月上阳宫生活,大哥无暇顾及于我,只留了军文卷卷关乎回纥。我开始知道回纥九姓铁勒浴血抗敌击败突厥的往事,也开始知道如今这支药罗葛氏铁勒并非草原最强。近些年来,默延啜雄心北征扩大领土,连番的恶仗,得到虽多损失也重,药罗葛氏人丁凋零。 大哥的情报所得,移地建瀚海一支乃胡咄葛氏,九姓铁勒中强弱排名居次,他与那燕的生母南南正是胡咄葛氏的公主,其外祖父一支是九姓铁勒中的第三支咄罗勿氏。默延啜误杀南南公主虽诚心忏悔但终是裂痕已深,移地建暗中联络父系铁勒以及其他暗怀野心的部落,图谋汗位!

“移地建烧了洛阳城不一定是坏事,第一,皇帝与默延啜的约曰是履行了,莫青桐有一点还是说得对的,牺牲一座洛阳是救了千千万万座洛阳,移地建臭名昭著,回纥尽丧中原民心,对大唐,的确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第二,默延啜老了老了也固执了,不过大儿子的话应该比旁人都有点份量,我想经此一事回纥那帮老臣该会耻其所为与其划清界线,这一点,对于叶护,也是利大于弊。还有一点,我不瞒你,打陕郡时李俶送了李泌的密信来,默延啜老奸巨滑,他让我们先尝了点甜头,然后以撤兵为条件,要求——和亲!”

“和亲!李逽!”我惊跳,一脚踢了大哥腰侧,他倒抽口气,笑脸扭曲。“哥哥对不起,你腰上有伤,我下来,我自己走。”我在他背上扭身,他一踔我,笑骂,“趴着别动就是帮我了,黑灯瞎火的山路,你自己走?苯呐!你也不想想,史朝义是做什么的,天天使毒耍奸的人还能被药给迷了?你逃,你逃哪里去?这里是哪里你知道吗?你逃人家老巢来了!”

“郭子仪,你不用这么贬我好不好?我使毒耍奸?还不是被你们兄妹耍了一道?还有,老巢?你懂点风情好不好,飞瀑连环,疑是清流直下,嵯峨灵秀,峻峰鬼斧神工。说得是这里,通天峡!”史朝义放慢脚步与我们同行,齐耳并肩,有意无意,“你说过的,要是能在这里住上一辈子该多好,小生——幸不辱命!”

“通天峡,栾川通天峡?”我喃喃四顾,茫茫恍然,洛阳以南栾川大地,十四岁那年史朝义二十四岁生日,他带我踏遍洛阳八景栾川大地,那时我潭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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