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密报说安庆绪急行三百里,寅时突袭右相,巳时破右贤王金帐,斩十二右卫,未时全速返回,现在恐怕已过了阴山!”葛腊哆说出要命的一句。
下滑之势嘎然而止,面前劲风掠过,一人毫不怜惜地捏住我的脖颈,交指而扣。
生死攸关,我急中生智叫了一声,“恭喜左贤王!”
阿波达干瞪眼,沉思,变色,讶然,短短数十秒,表情几变,近在咫尺,我一览无疑。
“我大哥为何此时出兵?白眉可汗死了于我大哥又有何好处?安二哥为何舍近求远突袭右相?既破金帐为何不乘胜追击反而全速返回?”颈上的压力步步减轻,阿波达干不是苯人,他早已懂了我的意思,我抬手,一寸寸隔开他的铁掌,他迟疑,粗糙的指腹寸寸划过,肤上毛喇喇地刺痛。我深吸一口气,轻笑道,“白眉既死,右相重创,珍珠以为,王爷应速回金帐,自立可汗!”
事后回想,我这番话实在是太过大胆,要不是一件件一桩桩实在巧之又巧合之又合,阿波达干绝对会立毙我于掌下。我压对了宝,弹指间他已作出决定,阿波达干迈步院中朗声发命,手下胡将振臂齐声响应。
男人的野心真是深不可测,一句“自立可汗”的确远比什么君臣之情同宗之谊重要得多得多,他哪里知道,他根本没有机会,《新唐书》有载,后突蹶止于白眉可汗,自此,茫茫漠北草原将崛起另一个强大的帝国——回纥。
刀剑还鞘,马蹄声远去,小院归于平静,我长吁,若不是颈上的疼痛提醒我,我简直要怀疑刚才一切只是南柯一梦。
门前堵了一尊铁塔,我摸摸散乱的长发,装傻到底,“左贤王有要事在身,珍珠不敢有劳王爷相送,自个儿回去就好。”
“你这丫头倒是有趣。”他啧啧称奇,抚掌大笑,此景此境实在是该捧他一个场,只可惜面部肌肉有待软化,只能皮笑肉不笑地符合一下,也不管是行了哪国的礼,我胡乱拱手告辞。
他突然欺身而近,牢牢控住我的腰身,“你不懂胡语是么?本王刚才的意思是,要你亲眼见郭子仪向本王屈膝称臣!”
第十一章 昆仑奴(3)
第十一章 昆仑奴(3)
做你的多啦A梦!我大哥向你屈膝称臣?你等吧,等下辈子,下下辈子,一千两百年后也没机会!
思想化作行动,我恶向胆边生,横踢、侧踢、下劈、后旋踢,外加重剑、花剑套路一一施诸于他身,真是看的人不知练的人累,以前看郭倾云集训时只知指手画脚吹毛求疵,今天自己动了手才知道练武真不是人干的活。
阿波达干背手而立,难得前倾后仰以配合我的动作,片刻之后他失去耐心,长臂一伸腾地抓住我腕,“你的功夫是谁教的?杂而不精,华而不实,花拳秀腿,简直一无是处!”
我真是被伤到了,从小到大都被人当可爱宝宝天仙妹妹的,即便是回到古代安家上下哪个不宠我护我当我是宝,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碰到了这个同性恋就被人又拿刀劈又掐脖子,最后还说我一无是处!
“别哭了,再哭,本王刀下无情!”他如是威胁。
你当我是吓大的啊,这种话安庆绪天天当山歌唱,我哭得愈发大声,你怕声响大我还怕人听不见,最好把幽州城的人都唤了来大家一拍两散。
“丫头。”他刚毅的脸倏然在我眼前放大,腰上的钳制却突然一松,此时不逃更待何时,我腰身一弹乘势滑下马背。
“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你,嗯?”他重哼,肩颈之处巨痛,我跌入无边黑暗。
梦境惊人相似,我又身陷一片绿雾之中,雾气无形无状,无声无息,四面八方象有无数的触脚牵扯住我每一寸每一分。
“穷我河山万里权倾天下,我要你,我只要你,珍珠。。。”无边呢喃如梵如咒,我哭喊着,旋转着,坠入无间。
“哥哥!”我一声尖叫,黑暗兜头盖脸。
蓬地面前飓风卷来,眼前火光夺目,一人身形如虹卷我入怀,气息如此熟悉,“朝义哥哥。”我呜咽,死死抱住他再不肯放手。
“别怕,有我。”他在我耳边低语,抱拳施礼温文道谢,“珍珠一惯调皮,适才史某一时不慎失了她的踪影,原来被左贤王亲寻护送,史某在此先谢过王爷了。”
我讶然抬头,火光照映中阿波达干脸色铁青,而葛腊哆正站定在我们面前一尺,铁掌抓着一片马车幕帏面有尴尬。
史朝义到底是史朝义,明明身处幽州城外,我又狼狈不堪地被禁于车中,他居然说阿波达干“亲寻护送”,睁着眼说瞎话又能说得那么彬彬有礼如沐春风的也只有他了。
“好说。”阿波达干僵硬吐出一句,四周气氛突然紧绷,凝重,只见胡人抽刀眈眈,只待首领一声令下便群起啮之。
你的人呢?我无声问他。
“左贤王如此匆匆恐怕是有要事在身吧,史某受人所托,特有密函专呈王爷。”他淡然自若,视凛人气势于不见。
“何人所托?密函何在?”阿波达干驱马向前,笑得阴鹫。
“此人身份特殊,权高位重,又是王爷长辈,请恕史某不便说出名讳,至于密函么,只有四字,王爷请屈身——自立为汗!”史朝义一字一字说出,阿波达干悚然变色,我如雷轰顶。
“多谢史副使,本王有要事在身,恕先行一步!”阿波达干再不迟疑,拨马远走,尘土飞扬,身后一干胡将唯马首是瞻,转瞬走得远了。
片刻后张保宝与幽州守将赶到,人马逾千。史朝义扶我上车,我探到他掌心,濡湿津津。
“我刚才实在是没有把握。”他轻拭掌心,语声暗哑,“是我不好,我不该离开你,我知你喜欢它,本想只走开片刻,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