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晋宇家里往上数三代都是老师,虽然到了他这里开始“弃文从商”,但受家风影响很多时候还是习惯不苟言笑。
“伯父好。”薛清昼站起来,从善如流的跟人握手。
许晋宇脸上写着满意欣慰,被唐攸拨到了一边,他冲薛清昼笑道:“不用这么严肃,放松点,在自己家不用这么拘束。”
“好,谢谢伯父。”薛清昼从善如流的应道。
坐着聊了会天,大概是许庭照提前打过招呼了,两位长辈问过喜好问过工作,唯独没问他家里的情况。
这也让薛清昼自在了不少。
快到饭点,许庭照和许远微自觉跟许晋宇去厨房帮忙,被唐攸拦了下来:“你们俩陪小薛玩,今天我和你爸做饭,顺便说点事,小孩别过来偷听。”
说完,唐攸哼着歌和许晋宇去厨房,似乎心情很好。
薛清昼隐隐听到他们的声音:“很端正漂亮的孩子。”“你儿子的福气。”
不一会儿两人的声音就隐入厨房,彻底听不见了。
正出神,薛清昼感觉有人碰了碰自己的手背。他转头去看,就见许庭照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把什么东西塞进了他的手里。
薛清昼摸了摸,好像是糖。
“这种的最好吃,我刚刚把果盘里所有这种糖都挑出来了,一共就这几个。”许庭照絮絮叨叨:“饿了的话,就先吃一个。”
薛清昼眼睫颤了颤,虽然他不怎么爱吃糖,但还是剥了一颗,把剩下的放到了大衣口袋里。
橘子味的,薛清昼并没有吃出什么特别来,但还是笑笑:“确实好吃。”
“立冬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饺子出锅,热腾腾的端上桌,一下就有了节日氛围。
“许建国小时候换牙那阵,吃饺子吃到硬币把牙崩掉了,从那以后咱们家就没在饺子里包过硬币。”唐攸笑着说许庭照小时候的糗事:“安全起见,今天这锅饺子里也没有放硬币,但是有一个包菜馅的,吃到的人包发大财。”
许庭照试图挽尊:“不是吃饺子崩掉的,是本来就要掉了。”
“别纠结你的牙怎么掉的了,赶紧吃饭吧。”许远微道。
许庭照刚拿筷子刚吃第一个饺子,就唉了一声。
“第一个就吃到了。”他带着些骄傲的语气跟薛清昼说。
“次次都是你,我都习惯了。”许远微夹了一筷子菜:“这小子从小运气就好的离谱,家里包饺子十次有八次都是他吃到那个特别的。”
说说笑笑,一顿饭吃的很和谐。
吃过饭,唐攸把薛清昼单独叫到了一边,拿出了一本很厚的相册。
“这是许建国从百天照开始,一直到现在的照片。”唐攸随手翻了几页:“这张是他刚学会走路,那时候还走不稳,老是摔跤。这张是他幼儿园上台表演的照片,这张是小学毕业……”
每张照片旁都仔细的标注着日期和事件,唐攸如数家珍的跟他介绍着,因为照片太多,没有一张一张翻,翻到那张算哪张,很快就翻到了最后一张,但厚厚的相册还有大半本没有被填上。
“作为父亲,我能陪他到这一页已经足够了。”唐攸抚着相册上的照片:“我的孩子很幸运,在他人生一帆风顺的前二十六年里所遇见最大的挫折大概也止于十几岁时的失恋。他足够善良,足够单纯,他得到了很多很多爱,所以他有足够赤忱的心去爱人。”
“我看你的眼睛,和他的眼睛是不同的。但我希望你能以同样赤忱的心去爱护他,他会让你觉得值得。”唐攸把相册交到了薛清昼手里:“他选了你,那这本相册的后半本就交给你来填了。父母陪他前半生,伴侣陪他后半生,他的一辈子就只有这么长,装的最多的也只有这几个人。”
薛清昼心脏好像被什么抓着,他有些窒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溢满在胸口。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感觉到父母对子女的爱。
这种爱对他来说太陌生了,在此之前他甚至觉得书中所吹捧的父母子女之间的感情都太虚伪了,毕竟他从来没见过。
不过是低级欲望的产物。
不过是维系关系的工具。
他有些茫然,因为陌生而茫然。
原来不是没有,只是他没有得到过。
薛清昼难得的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因为不曾拥有某种东西而感到自惭形秽,手中这本相册烫得灼手,似乎不该属于他:“这样重要的东西,交给我合适吗?”
“他的后半生都交给你了,一本相册怎么会不合适。”唐攸的手抹过他的眼眶,脸上冰凉的液体被拂开:“不要哭,孩子,不要哭。这么漂亮的眼睛应该好好看这个世界,不应该被眼泪模糊掉视线。”
“不止我儿子喜欢你,我看你第一眼也喜欢,我们有缘。”唐攸把他抱进怀里轻轻抚着后背:“或许你本来就应该是我们家的孩子,只是不小心被弄丢了许多年,好在现在你又自己找回了家。”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远微他们一样叫我爸爸。”唐攸说话不疾不徐,很温柔:“害羞不想喊也没关系,吃了家里的饭就是家里的人了,以后有什么困难随时告诉家里,家人永远都在。”
“我会的。”薛清昼已经把眼泪收住了,他诚恳的笑起来:“谢谢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