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陈霭有点怕看滕教授躺在大床上下颠动的样子,让她产生了一些联想,觉得有点—不雅。
滕教授浑然不觉,还邀请她:“你也上来试试,我一个人试不行,这床是要睡两个人的—”
她哪里敢爬到床上跟他睡在一起,忙支吾说:“不用试了,肯定没问题—”
“你不上来试?不试到时你们把床颠垮了,可别问我要赔偿—”
“为什么问你要赔偿?”
“床是我装的嘛—”
她总觉得床是一个很尴尬的话题,尤其是跟“颠”连在一起的时候,她不吭声,只装模作样地这里收收,那里捡捡,想把这个话题避过去。
他没再说床的事,而是从半空中揪下一个话题来:“上次回国的时候,去拜访了小杜的父母,由他们介绍认识国家汉办的人—”
“‘汉办’是干什么的?”
“汉办就是教育部对外汉语教学发展中心,专管中国在海外的汉语教学的,全世界的孔子学院都该汉办管—”
陈霭故意说:“哦,难怪你—跟小杜关系—这么好呢—“
她以为滕教授会声明一下他去拜访小杜父母只是为孔子学院的事,但他不仅没声明,还特意说:“小杜的父母问起我离婚的事,还问我现在—有没有女朋友—”
她有点酸溜溜地说:“小杜的父母这么关心你有没有女朋友,肯定是—很喜欢你,想让你做他们的女婿——”
“他们是有这么个意思,说小杜到现在还没男朋友,还在——等我——”
“哦?那是好事啊——”
“为什么是好事?”
“小杜又年轻又漂亮——”
“年轻漂亮倒不觉得,但是她对我的感情还是很难能可贵的——这么多年——始终如一——”
她见他很陶醉的样子,忍不住说:“什么始终如一?她以前说过最想找个牙医结婚,因为牙医有钱。她现在想跟你结婚,肯定是因为没找到牙医,或者是想要你帮她办身份——”
“想办身份也不是坏事嘛,有的人,你想给她办身份,她还不要你办呢——”
“既然是这样,你怎么不跟她结婚呢?”
滕教授笑嘻嘻地说:“还是那个老问题,小杜不会做饭,不会照顾人,如果你答应一辈子帮我做饭,我就跟她结婚——”
她没好气地说:“你这个人才怪呢,你要跟谁结婚就跟谁结婚,怎么总要把我扯上?你现在单身一人,没人照顾,我可以帮你做做饭。但你别想得太美了,以为你结了婚我还会给你做饭——”
“那我就一辈子不结婚?就这样看着——人家结婚?”
“你不知道找个会做饭会照顾人的人结婚?”
“会做饭会照顾人的——都已经结婚了——”
“那你干脆跟王兰香复婚算了,她会做饭,会照顾人,也肯定愿意跟你复婚——”
滕教授慎重其事地考虑了一下,说:“嗯,这个主意不错,她现在改好多了,不像从前那样横不讲理了,教会的人对她口碑不错,连两个孩子都说妈妈变了——”
“那你是不是很后悔跟她离婚?”
他笑了一下,没回答。
赵亮和欣欣到D市的那天,滕教授跟陈霭一起去接机,因为她没开车去过机场,路不熟,怕出事。两人在机场等了一会,就接到了赵亮两父女,欣欣已经长大了许多,不再是从前那个小不点,而是一个半大的少女了,还戴上了眼镜,陈霭差点认不出来了。而赵亮好像长矮了许多,个子长小了许多,远看完全像个尚未发育的中学生,肩上斜挎一个学生书包一样的皮包,一只手像初次进城的乡巴佬一样,死死按着皮包搭盖,仿佛在向世人宣告: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要偷来不要抢。
四个人碰了头,陈霭为几个人做了介绍,赵亮对滕教授点头哈腰,一脸谄媚,差点把陈霭气死。至于吗?就算是你的导师,你也用不着这样奴颜婢膝吧?这叫我的脸往哪儿搁?
倒是欣欣像个见过世面的人,不卑不亢,很乖巧地叫“滕伯伯”,还跟滕伯伯对了几句英语,让滕伯伯啧啧赞叹,算是帮陈霭把面子捡回来一些。
然后滕教授回家接了老父,两家人一起来到“美味居”,由滕教授做东,为两位来自祖国的客人接风洗尘。
席间,赵亮慢慢放开了一些,虽然对滕教授还是那么毕恭毕敬,但舌头总算不打结了,能跟滕教授对上几句话了,当然是中文的。两个人扯到B大的事,立即找到了共同话题,因为两人都认识B大的一些人,听上去就像在谈自己的哥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