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师长一行离开了29号,大家纷纷围住排长,打听师长一行的意图何在,无奈的是排长并不比我们知道的多。
刘继旭的妹妹刘彩云给我来了一封信,她的字写得非常的好,有一种欣赏艺术的享受。只是信写的比较简短,说家乡政府给她的哥哥召开了隆重的追掉大会,把她的弟弟安排到城里当了工人。她还特别告诉我,她和她的爸爸妈妈都很为我担心,希望我能经常给她们写信报平安,她说哥哥走了,希望我们都能平安地回家。。。。。。
看似平静的信里,掩盖的却是失去哥哥的巨大悲痛,特别是两位老人的丧子之痛,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平复的。
下午正准备去背水,四连的范胡子(范帮祥,脸上一直留着胳腮胡)来了。这是我们“”出击战后的第一次见面,他是专程给我送家乡政府的慰问品来的,是一床印有“赠给八十年代最可爱的人!京山县人民政府,一九八六年春节”字样的毛巾被。京山县人民政府曾想在春节期间组团到一线慰问家乡子弟,由于中央军委的限制,就把慰问品直接发到了前线。原本是他替我保管着,他所在的连队也要撤到芭蕉坪,怕以后见面不容易,这才专程送了上来。
他同时带来了很多的消息,五连荣立了集体一等功,六连的盛其顺立了一等功,同时是英模报告团成员,战斗英雄,前线十大新闻人物。刘国清伤愈归来,胡良平病愈归队,徐祥辉立了一等功,并被报请了“战斗英雄”,据说通讯兵还没有出现过战斗英雄,如果中央军委批了,他将是第一个通讯兵战斗英雄。
听说刘国清回来了,他的背囊在负伤时一直由我替他保管到现在,正好交给范胡子带下去还给他。物归原主,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胡子(范帮祥)兴冲冲地走了,他一再叮嘱我要多保重,千万注意安全。我看着胡子离去的背影,感动的同时,更有一种无比的欣慰,胡子安全了!他孤独的老父亲再也不必天天担惊受怕了!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108) 八六年三月十二日,小雨浓雾。
通信员哈继打来电话通知:信取上来了。我一听,跟排长说了,就一路飞奔着跑到连部,指导员递给我一张铅印的,陆军四十一师(乙)(就是138师,这是138师在前线的临时编号)政治部的《猫耳洞日记》征稿启示。我一看标题就暗自高兴,写了一年的战地日记,这回可派上用场了,精选几篇寄过去,没准真的能被选上,那就太美了。
喻红又来信了,我突然忐忑不安起来,一扫往昔收到来信的兴奋与激动,似乎就要验证我预测的结果。城市——农村,就是童话中的天堂和地狱,如果比作动物,那就是天鹅与丑小鸭的巨大反差。由于环境,职业,收入,形象及各方面的巨大差异,在这两个几乎是对立的群体间形成了一个顽固的心理认同:高贵的无比高贵;低贱的更加低贱。事实似乎如此,谁都无力改变这一残酷现实。
在她不知道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之前,特别是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只有初中学历的士兵时,我敢说,她一直认为我是到前线实习的军校学员,或者是一名军官,并在信中作了试探。只是我太需要那种收到信后的兴奋与激动,并用兴奋与激动,来刺激寂寞与到了极点的无聊。再则我也没有必要马上告诉她这些,只是我们的情谊快速升温后,这才有了告诉她的必要,于是我轻描淡写地告诉了她,潜意识里则希望她不会看重这些。
我错了,她在信里发出了明确的讯号。“我一看到带有老山的字眼就做恶梦。。。。。。”我不敢相信这是她说的,我后悔给她寄去了十分珍贵的“老山防御作战胜利纪念章”。珍贵的赠予得到如此的回应,也许是我的错,得到这份友谊就应满足,而绝不应该再去奢求爱情。
冷静下来后,我给喻红去了一封信。
其实我早就有所顾虑,你是学生,我们频繁通信,会不会扰乱你心中的宁静?影响你的学习?但看你热情很高,我也极珍视这不平常的友谊,就主动寄给你一些值得纪念的东西。特别是近期,由于不了解你的心情,又贸然地寄了醒目地刻有“老山”字样的钢笔和纪念章,你却告诉我,你害怕听到老山和猫耳洞的名字。我很伤感,老山和老山勇士在你的心中,曾是那样神圣,那样令你崇敬。而今不复存在,谁之过?当然是我。在我最初与你的通信中,我展现的不是我,而是整个老山战士的形象,只是随着友谊的发展,我开始不自觉地展现自己,并试图得到你的爱情。我现在才知道,这不是你所需要的。因此,我错了,我破坏了老山战士的群体形象,你可以把我从你的记忆中抹去。
其实,人不是靠别人的记忆才能找到自己的位置,而是通过努力找到了位置后,他才能被别人记忆。我没有做好,你可以把我从你的记忆中抹去,我却不能。不能忘却这段珍贵的友谊,不能忘却你带给我那么多的激动与兴奋,曾经美好的东西,会在我的记忆中永恒!我会把这份情谊当作我的初恋在心底永远收藏。不论你是否同意。。。。。。
选择并修改了三篇日记,把信和日记装入不同的信封寄走了,两个信封把我的心无限拉扯着,生疼生疼,像一个无辜的囚犯,在等待着法官的特赦。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109) 八六年三月十六日,晴。
412团特务连和师侦察连轮流在结合部上潜伏。潜伏的滋味我晓得,为了给特工出其不意的打击,士兵们必须像眼镜蛇一样蜇伏在丛林深处,完全溶入到蛇鼠及叫得上名和叫不上名的爬行类动物的世界里。或者是藏匿于石缝树角,在最隐蔽处给敌人最有力的一击。只是溶入丛林太需要耐力去承受无边的孤寂,更需要承受得起毒蛇和爬行类动物从身上爬过的恐怖。
从十号起,师侦察连的小分队就上来了,分成两个大组,一组到前沿潜伏,另一组留在29号阵地上担负保障和替换的任务,一天一夜对换一次。只是这鬼地方太喜欢下雨,留在阵地上等待替换的队员没有栖身之地,他们又不好意思到我们藏身的哨位和猫耳洞避雨,大家都知道,洞里只能容纳一个人坐卧,他们只能在盖沟里(在战壕上横放几根木头,盖上油毛毡,这样的地方称为盖沟)避雨,过夜。如果遭遇炮击,他们没有任何防护,其情形与后果不堪设想。
队员里有一个湖北老乡陆胜华(洪湖人),他是承担开路任务的工兵,单位番号是35295部队77分队,小伙儿长得潇洒英俊。一听说是老乡,我们马上亲热的不得了,给他找住的,送吃的,因张国富的个子小些,就和张国富在一个洞里挤了两夜,他完成任务下去时,特意留了一瓶午餐肉罐头,我和张国富悄悄地享用了。不知为何,我们一线阵地的罐头能分到手的越来越少了,大家怀疑有人克扣,但又没人敢提出质疑。
耐心的猎人终于在昨晚等到了猎物。潜伏的侦察兵与渗透的越军特工激烈交火,正在阵地上休息的队员像被松开的弹簧弹跳了起来,但没有得到增援的命令。十多分钟后枪声平息,他们又安静地回到盖沟里躺下了。
下午,侦察兵奉命撤出潜伏位置,三排长率先开路,在走过多次的通路上踩响了地雷。这种情形虽难以置信,但确实多次真实发生过。一名军工在八里河村旁边的山坡上,在无数次踩踏过的路上踩响了地雷。一连有一名班长修工事,一锹下去,铲到了一颗被深埋的地雷,巨大的冲击波将锹把像一把利剑刺进他的胸膛,那名班长当场牺牲。还有。。。。。触雷的事例真的是太多太多了,地雷伤不像枪伤和弹片伤,承现在眼前的只是一个弹洞和一片血迹,只要不致命,经治疗是可以恢复的。而随着地雷的爆炸,完整的双腿一下了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有谁接受得了?
二月一号的一幕真实地再现了,他们都是济南兵,都是张念勇的老乡,而且都是八三年兵。他们同样躺倒在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