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在那里喝酒,极力留我吃饭,我说明了去意,带上他送的一合罐头和一瓶白酒,有些不舍地高开了那对姐妹。
见到范帮祥和丁致波时,以为我不能来,他俩已经喝了一些酒,已经有些兴奋和激动,对面临着的九死一生已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我用酒祝福他俩,不但没有舒缓,反而加重了他俩的悲情,道出了他俩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得到过母爱,我才知道他俩有个共同的经历,幼年丧母。
范帮祥三岁丧母,丁致波也是二岁半时失去了母亲,特别是丁致波的父亲,现在膝下无儿无女,只他一个独苗,九死一生的概率冲撞着我们的脑门。说着自己可能死去的话,包括我,对养育之恩的欠疚感猛增到顶峰,我的全身像被电流击中了一样,一阵阵地紧缩,我极力安慰着他俩,自己也禁不住潸然泪下,三个男人哭成了一团。
他俩失去了母爱,此时对母爱的渴求像火山一样地爆发了出来,当他俩得知我的母亲病重住院后,一定要给我的母亲寄钱治病,以尽一个";儿子";应尽的义务。眼泪是对情感最完美的诠释,热泪盈眶的我坚决反对,告诫他俩应给他们的父亲,以期弥补一些父亲的养育之恩,可他俩执意不从,含着眼泪说:我们亲如兄弟,你的母亲就是我们的母亲,我们虽然没得到过母爱,却愿意为母亲尽一个儿子的义务,这钱必需得收下!
我无力再去拒绝他俩,含泪收下了三十元津贴费,我似乎看到了妈妈欣慰的笑容。。。。。。。
范帮祥和丁致波拉着我的手:“如果我们真的牺牲了;你一年去看一次我们的父亲,”我整个的身心再次被热浪履盖,咬着嘴唇用力地点头。
我反复地重复着一句话,你俩不要想的太多,我们都会活着回去的,我一遍遍地说着,却感到像纸一样苍白。而他俩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对一切的依恋,再次猛烈地撞击我的脑门。我忍不住别过脸去,紧紧地咬住嘴唇,看着远处一声不吭。。。。。。。
畅快的泪流过之后,我们都渐渐平静了下来,酒精让我们又兴奋起来,相互吼叫着“不许死,”我给他们约定,打完了进攻,我们还要一起喝酒,谁也不能少。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88) 八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晴有雾。
今天是八五年最后的一天了,日历即将翻到崭新的1986年。
接照平时的惯例,每一个年头的结束,都要进行工作评比和总结,看来战时也不会例外。班长杨天贵把我们集中起来,当然也是连队和上级的意思,我们在昨天下午进行了评功评奖和发展党员。
杨天贵还不是党员,这是一个班长最起码的资历,一个党员的指标自然是非他莫属,这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则。
另外还有一个三等功名额和一个嘉奖名额,采取无记名方式,先民主后集中的原则,得票最多的立三等功,第二名则为嘉奖。
我的票数最多,苑庆敏第二,这是我可以预见的结果,因为战友们都把我当成了一个有文化的人,再加上我低调的处世风格,还有和班排长适当的距离,赢得了他们的普遍认同。这是一个民主的结果,但还有一个集中的原则,我担心我过不了集中这一关。
评功评奖结束了,大家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十分低落和沮丧。我们都没想到立功名额会是这样少,仅仅只给了一个三等功名额,我虽然评上了,却又担心连队不会批准。没有评上的,心里更是失落和不平。凭心而论,大家的经历都十分相似,当然就谈不上谁的贡献大谁的贡献小了。而我能够评上,不是因为特别的战绩,而是因为人缘的胜出。而人缘是不能作为评功标准的,但它又实实在在地影响了评功的标准。
心里最难受的应该是陈成利了,自评功后他就没说一句话,我能体会他内心的痛苦和失落,单凭“”期间我和他在漆黑一团的夜里送通讯员到41和42号,我们两人都应该记功,可到了现在,还是什么都没有。
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杨天贵查岗时告诉我,连里同意班里的评功结果。这样,我的三等功基本算定下来了。可我高兴不起来,因为同班战友们的失落刺痛了我,我没有令人信服的战绩,我觉得这个功立的有愧。
攻击黄泥坝二营是主攻,一营各个连队则抽调战士组成担架队,负责抢运伤员和阵亡的战友。上午听到这个消息后,我立刻写了一份请战书交给了排长梁吉发。全文如下:
敬爱的连队领导!
我军出击作战,我们二连抽调战士组成担架队,我坚决要求参加!第一,我从六月份上阵地到现在,一直是被动挨打,受够了越南人的气,这是一次难得的主动出击的机会。第二;我身高体大,有一定的体力优势,能够应付巨大的体力消耗。第三;我有兄弟姐妹五人,万一我“光荣”了,父母也有人赡养。第四;投入党的怀抱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我决心不惜以鲜血和生命,来争取火线入党的机会。第五;做一名真正的战士,也是父母的心愿。
敬请连队领导批准我的请求!!
此致
敬礼!
请战者;王辉
八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写完后我即刻交给了梁吉发,再次强调了参加的意愿,内心对于成为英雄的渴望,希望在这次的出击战中成为现实。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89) 八六年元月一日,元旦,晴。
战时的元旦是不会有什么特别之处的,我竟然在下半夜站岗的时候,对这八六年的第一天充满了无限的期待,并再次感受了在无边长夜中苦苦等待黎明的煎熬。
天终于亮了,我很想打几枪,来表示对于元旦的庆祝,可阵地上却是死一样的沉静。我突然意识到,其实这样的宁静才是最美好的。我们日积月累地在这里苦熬,不正是为了内地的每一个黎明,都像此刻一样,在宁静中透着祥和,在宁静中展示着美好么?显然,我手中的枪是用来驱逐豺狼而不是用来打破宁静的。我庆幸自己没有开枪。
我钻出哨位把枪放到一边,伸长双臂伸了个懒腰,然后活动了一会身体,一停下来就无所事事了,内心突然涌动着一股莫名的烦躁。心浮气燥,孤独寂寞,怅然若失。。。。。。。
三等功已经确定下来,按说应该高兴,可我一直高兴不起来。三等功是级别最低的功,在功少人多的情况下,得到了这个最低的功,那就相当于与二等功和一等功无缘了,而改变命运的却是二等功和一等功,按规定,二等功以上可以安排工作,这对从农村入伍的我来说至关重要,可我只得到了一个类似于安慰奖的三等功,不疼不痒,不得遗憾,得了也遗憾。这当是我心浮气燥的根源之一了。
喻红在上一封信里说过,在元旦她要给我一个惊喜的,随着元旦的临近和到来,我每天都在焦急地期盼着,等待着。以至于不管有没有信上来,每天下午都去一趟连指,每每是满怀期待而去,怅然若失而归。导致情感的空隙越来越大,这当是怅然若失和孤寂感越来越强之根源。
忘了是从哪里弄到的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