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五哥,五哥手执书卷,研读医书,时不时翻弄檐下晾晒的草药。
他又想起四哥,
四哥那人讲话不好听,大哥骂他狗嘴吐不出象牙,平日阴阳怪气,好似挑剔得很,可那其实已经是极尽收敛克制之后的结果。
那一日四哥头上似乎有着一根针灸针,五哥一边看书,一边为四哥针灸。
五哥调侃问:“你能不能少发几回疯?你看大伙儿都怕成什么模样了?”
但四哥翻了个白眼,照旧阴恻恻的一张脸,怼得理直气壮:“那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谁让他们欺负咱家小六?”
“六儿性子软,若咱这些做人兄长的不多护着一些,那岂不是要叫他被人欺负死?”
性子软吗?其实并不,小六江雪翎一直是个绵里藏针的性子,只是他心底的那些刺儿,从小就藏着。
他们各有各的苦,人这一生并非一帆风顺,他年幼曾是个病秧子,也曾有过诸多苦楚。
可后来大哥带回一位又一位兄长,家里的人渐渐多了,他岁数小,是兄弟中最年幼的一个,也因此而叫大家护着。
性子软吗?
“呵,”
少年徐徐一垂眸,好似在笑,又看了看手中这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刀身冷硬,绽放寒光。
“四哥……”
总有一些事,是他能做的,也非他不可。
许久,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少年一副恬静模样,将那匕首收入袖中,而后和衣躺下,他一副安然模样,好似已陷入熟睡之中。
言卿进门时手里拎着一份清粥小菜,只是之前出门买东西时可把她难了个够呛。
主要是那粥铺老板不敢收她银子,没奈何只好像隔壁书斋那样先挂账,等往后再一起结。
“咦?睡着了?”
她一进门就见少年沉沉静静的,那脸是苍白的,也没多少血色,人看起来也越发孱弱。
言卿突然就觉得,
“果然啊,”
像一抹薄入雾霭的青烟,看着都让人心疼,好似哪怕一抹轻如细雨的微风,也随时能将他吹散了一般。
一个人怎能弱成这副模样?
她放下东西,而后轻手轻脚地凑近一些,俯身为少年盖了盖被子,这才又退出了房门。
当房门掩好那一瞬,竹床上的少年也徐徐地睁开了双眼。
只是看一眼自己身上盖的这条被子,她曾碰过这被子,她身上有种冬阳暖雪的清香,那份馨香也好似沾染在这条被子上……
他又是怔忡片刻,旋即便又重新合上了双眼。
就这么,入夜之后,医馆打烊。
万籁俱寂时,月已至中天,竹屋之中逐渐响起一些轻微的声音。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好似有人从床上起身。
接着,一只苍白而柔弱的手,虽看起来很孱弱,却也带着些少年人特有的清削骨感,
那冰冷的指尖将窗扇推开了一条缝,银亮的月光从窗柩外洒入,也衬得这一室月色凉薄如水。
须臾,
那扇窗子寂静敞开,在这夜色里悄然无声,
可窗前的人却不见了,
只余窗外土壤芬芳,带着些雨后的湿气,一行清浅的足迹逐渐延伸向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