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淼能够明显感受到赵知青的心情不好,后半程她也安静下来,静静走在一旁。
到了入村岔路口,姜淼让赵以忱往她家里走,并解释,“你这样背着知青姐姐回去一定会被问东问西的,但你只是来帮忙的,你又不知道其中缘故,他们说不定会乱猜,还说你跟知青姐姐的坏话。”
“所以,今晚就让知青姐姐睡在我这里吧,我这里很宽敞。”
姜淼还想说,我这里再睡一个你都睡得下,又想到今晚赵知青不适合开玩笑,便没说。
赵以忱为她的善解人意感到暖心,小姑娘不仅照顾到了云苓,也照顾到了自己。
两人在暗沉的夜色下都如履平地般出入房门。
云苓被放到了李兰睡的那张大床,床单正好前些日子姜淼洗过。
赵以忱被姜淼请到了堂屋,给他倒了杯加了糖的温水,这水还是昨天烧的,暖壶很保温,今天也是热的。
没想到第一次请人喝糖水,请的是赵知青。
赵以忱只当是普通水接过来,喝了一大口,便入口的甜意滋养了心神,暖意从口腔涌入胃里,让他空了一整天的胃都舒展开来。
然而,舒服了一秒的胃开始唱反调,当着姜淼的面唱起空城计。
赵以忱微微叹息,很想为今天的混乱和失控举白旗。
他从深林中醒来,手里还握着一沓钱时,那感觉如同被人当头一棒。
随之而来便是对事情不受控的慌乱,他在这乡下如履薄冰地过日子,整日战战兢兢就怕哪一步走错了,哪句话说错了。
偏偏……偏偏他总会不争气的冒出来。
今天是被姜淼看出异常,明天呢?后天呢?
赵以忱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想要取代自己吗?
如果他真的想正大光明站在阳光下……那自己该怎么办?
姜淼拿着包子,还没走进堂屋就感受到了满室的消沉。
比她今天见到赵知青的第一晚还要严重,那感觉……就像姜淼在小河里深潜时,气息憋到最后一口,感官之外全是黑压压的一片深渊,一不小心便会被这深渊吞没。
这种失控和悬空感实在让姜淼不喜欢。
她将温热的包子一把凑到赵以忱嘴边,结果怼到人家鼻子上了,赵以忱嘶了一声,周身气息消散许多。
赵以忱黑黑的眼睛不解地看着姜淼。
“请你吃包子,人民大饭店的,我品尝鉴定过,特别好吃。”
赵以忱还是那副样子凝视姜淼。
姜淼想着,他怎么像个猫儿似的,猫儿亲近人,想要人拍屁股时就是这副眼巴巴的表情。
她遭不住这种眼神,别过眼,“我听到你肚子叫了,别不好意思,饿了就要吃饭,困了就要睡觉,撑了就要拉屎,这是人每天最大的事情了,除此之外,都是身外之事。”
姜淼试图安慰赵以忱,说完还觉得自己说的挺那啥的,多么富有哲理呀。
赵以忱看起来吃这招,拿过包子一口一口咬起来。
姜淼看得又想起在周会计家被周老太太支配的场景。
怎的,一口一口吃的这么慢,姿势又好看,她偷偷学了好久都学不会。
她搬了个小板凳坐到赵以忱旁边,悄声问,“你们城里来的,是不是吃饭都这样小口小口的,喝水也是一抿一抿的。”
她见过,周知青和华知青在地里就是这样喝水的,她十分不解,这能解渴吗?
“我还见过两个知青姐姐的衣服也很特别,我仔细看过,她们掐了腰,还在边上镶了红边,亮眼又好看。”
这样的穿着在他们大队人人衣裳打补丁,鞋子露半个脚指头来说,称得上是仙女的装扮了。
经常一些哥哥姐姐盯得都不带转眼的,结果转头就撞树脖子上了。
赵以忱沉默,姜淼说的这副做派,如今却很容易被人说“洋派”,打上“封、资、修”的标签,如果他们不谨慎,得罪了人,这样的罪名一抓一个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