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琅在他身侧落座,抬手替他整理了下翻折的衣领道:“你突然晕倒,吓了皇兄一跳,前来问诊的太医都?说你的伤已?经痊愈,我怎么看着你还是?疼得厉害呢?”
“皇兄。”
萧珩眼神中透着荒芜,缓缓开口道:“我最近总是?能梦到母亲”
萧琅微微一愣,他也是?听宫人?提起,萧珩的母亲自尽而死,据说这位贵人?饮下毒酒的那?一刻还被回来的萧珩撞见了,他就这样看着母亲在自己怀里一点点失去气息。
尚未经历别?人?之苦,无法感同身受。
萧琅不明白这位贵人?为?何好端端的想不开自尽,但想来无非同是?非恩怨这几个字分?不开罢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萧珩,只道:“我曾听人?提起,若是?频繁梦见一个人?,说明你同的她距离越来越远,缘分?愈发淡了。兴许程贵人?早就放下了尘世喧嚣,安心追寻她的来世。阿珩,这是?件好事。”
萧珩低下头,没有说话。
梦里除了他阿娘,还有一个人?,他记不清那?姑娘的模样,亦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纠葛。
但他感觉得到,那?姑娘被他伤透了心。
萧琅将手搭在他肩膀上,语重心长道:“阿珩,皇兄虽不知你和?父皇因何而这样僵持,但皇兄想和?你说的是?,过去的事就叫它过去吧,一直停留在过去走不出来苦得是?你自己。”
“我已?经同父皇商议,你若是?不愿去昭华宫宸贵妃那?里,就留在皇兄身边也好,我孤家?寡人?有你在也能热闹些。”
闻言,萧珩皱眉道:“他同意了?”
皇帝费尽心思赐死他母亲,逼迫他认宸贵妃为?母,如今这事儿?行至一半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弃了?
他心爱的女人?不再?需要一个子嗣稳住地位于声名,那?他母亲岂非平白搭上了一条性命?
萧琅别?开眼,有些愧疚地不敢看向萧珩,他没有将光承帝同自己说的一番话如数告知他的这个弟弟。
那?日萧珩昏迷不醒时,光承帝传唤他过去御前问话。
他将萧珩近几日的情况同父皇交代后,龙椅上那?个高?大的背影缓缓开口道:“朕给他指了一条明路,可他并不领情。”
萧琅犹豫半晌,只道:“七弟刚失去生母不久,父皇虽是?好心但这般急着叫他认别?人?为?母亲,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还望父皇理解。”
光承帝冷笑了一声,“你们这几个孩子里,同朕脾气秉性最为?相似的倒是?萧珩。但他总是?顾忌儿?女情长跟在那?个女人?身边,一辈子把自己困在一方天地出不去能有什么出息,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朕对他的良苦用心。”
萧琅听得云里雾里,为?了帮萧珩留在东宫,他也只道:“父皇说的是?。”
“也罢,他不愿就随他去吧,至少跟在你身边也比蹉跎在幽宫里好得多。”
见萧琅点头,萧珩低下眼睫沉默了半晌,道:“皇兄。”
“我不想一辈子躲藏在东宫里劳烦皇兄庇护,更不想如他的愿任他摆布,皇兄既然猜忌江浙一带有贪污受贿之事,不如交由?我代皇兄去查。”
萧琅微微一愣,他身体羸弱许多事没办法亲自过去查明,这几年派去地方的官员要么一无所获,要么总是?出现?些大大小小的意外。
他知道江浙一带不比其他地方,表面上看着虽是?一片政通人?和?,实则暗藏玄机。
萧琅犹豫了片刻后,随即立刻否定道:“不行,江浙一带多有世家?大族世代盘踞在此,树大根深,朝廷每年派过去的官员都?难以应对,更何况是?你。”
“可我是?皇子,”萧珩咬牙,即便他不愿承认自己同那?人?之间?的关系,他别?无选择,“一个皇子若是?死在了他们的地盘上,是?没办法同朝廷交代的。”
“阿珩,许多事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他们害人?无形防不胜防啊。”萧琅坐在他身旁道:“你可知永德五年,父皇有意兴修皇陵正?赶上江南水患频发,百姓经此灾难食不果腹。朝廷拨款和?派去的赈灾粮接连送过去仍无济于事。”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我记得当年朝廷派遣了个精通治河之道的翰林才子过去,那?人?曾教导过皇兄课业,是?个端方正?直,温文守礼的清官。可到了苏州府遂城县担任知县没过几年,便传来了他的死讯。”
“因何而死?”
萧琅张了张口,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只道:“据当地人?说,尸身是?在妓院发现?的,仵作推测是?死于心悸。”
萧珩皱眉,半晌后沉声道:“此事存疑。”
“你也这样觉得吧,这件事这么多年在我心里一直是?个结,时至今日我仍不相信一个寒门出身苦读二十?载,在翰林院拥有极高?声名的人?,会作出贪污淫|乱之事。”
萧琅叹息着,“更让我觉得可怕心寒的是?,他们这般毁他,一个清风明月的官员落得肮脏龌龊的死法,身后名都?保不得。”
盛夏的晚风自半敞的窗内吹进来,带着渗入心脏般的寒意,萧琅苍白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不知是?气愤还是?惋惜。
萧珩抬头望向窗外的皎皎明月,坚定道:“皇兄,让我去查吧。”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