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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埋葬虫的天职（第1页）

四月，一只鼹鼠的肚皮被耕作的农具划破了，变紫的内脏弄脏了田间的小道；一条死蛇躺在草地上，它是被过路人踩死的，而这个傻瓜还自以为做了件善事；一只尚未长毛的雏鸟不小心从窝里掉下来了，摔在大树脚下，变成了可怜的肉饼。成千上万的死尸残骸，出现在各个地方各个角落。如果不及时清理残骸，死尸腐烂后臭气造成的危害将不堪设想。不过，大家不必担心。因为我们有收尸工们——只要哪里出现死尸，小小收尸工们就能马上出现在哪里。它们消灭尸体，吃掉死肉，只剩下骨头。就算不这样做，它们也会把尸体变成风干的木乃伊。不到一天，鼹鼠、游蛇、雏鸟等死尸残骸，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它们的环境卫生工作做得令人非常满意。

蚂蚁盗窃行骗，样样在行。它头一个就跑到死尸旁边，把死尸剖成碎片。很快，双翅目昆虫也被死尸的气味召唤而来。它们遭人厌恶，幼虫常被人用作钓饵。几乎就在同时，扁尸甲、闪闪发光的鞘翅目昆虫、腹部雪白的皮蠹、瘦小的隐翅虫等等，也浩浩荡荡地奔向尸体。对恶臭气味的探测、寻找和吸吮，它们永远都是热情高涨的。

在死鼹鼠的身体下面，是多么恐怖的场景！但对于观察家来说，这是多么美好的事啊！请克服厌恶和反感，看看下面的世界吧。下面的世界真是热热闹闹、忙忙碌碌！长着宽大、深灰色鞘翅的埋葬虫们，在地上疯狂地四处搜寻猎物，但一回到地下的洞穴就变得懒洋洋；腐阎虫如同一块乌木，油滑光亮，碎步小跑着离开了这里。穿着黑色花斑的皮蠹，其中一只还披着浅黄褐色的披肩，忙着飞走。不过，因为它们喝脓血喝得醉了，不小心栽了跟头，洁白无瑕的腹部露了出来，这与它们的衣服风格真是太不一样了。

这些疯狂工作的昆虫们在这里做什么呢？它们在开发死尸，是出色的炼金术师，把恐怖的腐烂物转化成新鲜的产品，直到只剩下尸体的皮壳。

另外还有一些昆虫，它们也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不过，它们个头儿更小、工作更耐心。它们重新拿起死者的残骸，细细地加工它们，将它们返还给生命的宝库，连一条韧带、一根骨头、一根细毛都不放过。对这些环境卫士，让我们对它们表示敬意吧！

在受害者身边，我们看到了强健而闻名的土地维护者——埋葬虫。与沉闷的普通虫子相比，它的身材、服饰和性格都截然不同。它身上散发着麝香气味，为自己的使命而自豪。它常戴着红色绒帽，穿着米黄色绒衣，在鞘翅上，还系着齿形的朱红色腰带。绚丽的衣服如同葬礼上的殡仪工那样，给人哀伤的感觉。

埋葬虫有一对大颚。在解剖死尸时，它都用它的大颚剪切死肉。一般昆虫啃噬大量的死尸，但它吃的少之又少。为了孩子的食物，他常把尸体就地掩埋在小地窖里。

平时，这个死尸积攒者的动作笨拙呆板，甚至有点迟钝。但是，当它存仓入库时，动作却异常敏捷，手脚也很麻利。比如死鼹鼠，偌大的一具死尸，几个小时就能被掩埋在地下。一般昆虫只负责尸肉分解，不管尸骨。埋葬虫却不一样。它认真负责，处理整个尸体，收拾得干净利索，只剩一个小小的鼹鼠丘——这是它为工作留下的痕迹。

在田野净化者中，埋葬虫有它独特的方法，它卓尔不群，很有心智。这种才能，甚至连膜翅目昆虫中最聪明、最有天赋的也不具备。拉科代尔在《昆虫学导论》中写道：

“一只埋葬虫想埋葬一只死鼠。但是，死鼠所在的地面太硬，于是它就在死鼠附近土质疏松的地方挖洞。洞挖好后，它试图埋葬死鼠，但不能成功。于是它离开了，但不久就回来了，身后还有四个同伴。最后，同伴帮它埋葬了死鼠。”

拉科代尔认为，思维在昆虫的行动中起着作用。这个故事确有其事吗？昆虫真的这么有心智吗？埋葬虫真有这样的逻辑吗？为了调查清楚这个问题，必须准备一个鸟笼，寻找一些埋葬虫。

油橄榄树生长的地方，埋葬虫不多，只有一种收残埋葬虫。北方也不多。为了猎捕到它们，只好让死鼹鼠把它们召唤来。用这个办法，我终于找到14只埋葬虫。

埋葬虫从不挑剔死尸。遇到什么就处理什么。它处理过的东西中，有田鼠、鼹鼠、阴沟鼠、无毒蛇等等。埋葬这些东西都超过了它们单独埋葬着的负担，因此，它们常常脊柱用力，身体向前移动，和捕食性膜翅目昆虫一样，它们总是量力而为。

埋葬虫不能像泥蜂或蛛蜂那样，飞行着把猎获物运到洞里。遇到较大的死尸，它也没有力量搬运，因此，它总是在死尸附近的地方就地挖洞。这个地方可能土质松软，也可能满地卵石；可能寸草不生，也可能芳草连天。只要障碍物不是难以逾越的，就能就地掩埋。

埋葬工作的无常变化决定了埋葬虫的工作是灵活多变的。在不同的条件下，它必须在能力范围内适时调整策略。像锯开、砸烂、扫清、升起、震动、移动，等等，都是埋葬者常用的方法。如果剥夺了它的这些才华，如果它始终只有一种方法，那么，它就无法担负起上帝赋予它的使命。

作为环境的净化者，埋葬虫对任何腐烂、恶臭的死尸都张开怀抱。长羽毛或长皮毛的猎物也好，两栖动物或爬行动物也罢，只要在它的力量范围内，他都来者不拒，积极处理。此外，对于本族不了解的或奇怪的猎物，它也毫不犹豫。金鱼就是明证，这条金鱼是中国的，它很快就被认为是不错的东西，然后被一如往常掩埋了。其他的，如羊肋骨、牛排骨等，坏到一定程度时也在地下消失了。总之，埋葬虫没有排他性嗜好，所有腐烂的东西都可以储藏在地窖里。

再看看它们的工作。一只死鼹鼠在荒石园中央躺着。它的身下全是沙土，且土质疏松。这个条件很适合埋葬虫的工作。四只埋葬虫，三雄一雌，在鼠尸下面虎视眈眈地看着。不一会儿，它们就开始活动起来，尸体似乎有了生命。不明真相的人们看到会吓跑。一个雄埋葬虫从死尸下出来，在死尸旁边观察之后，又迅速回到死尸下面，然后再出来，了解情况后再回去。尸体不停晃动着。沙土形成了一个环形的软垫，在周围堆积起来。在埋葬虫的工作下，死鼹鼠身下的沙土失去支撑，所以，它就陷在地里了。而这时，外面被压紧的沙土在埋葬虫的推动下，开始填坑，掩埋尸体了。这是秘密埋葬，就像淹没在流动的介质里了一样，尸体一直下降。

总之，埋葬虫一边挖洞一边搬运死尸。在死鼹鼠的洞穴进一步挖深的时候，就算它们不再介入，由于沙土的震动，洞穴也会自动填平的。埋葬虫爪子上的锋利铲子以及强健的脊背，使它做起震动沙土的工作来绰绰有余。此外，特别提到一点，就是它还具有不断摇晃死者的技术。否则，尸体的体积无法缩小。

死尸虽然埋到了地下，但它们的工作远远没有结束。两三天后就可以看到，鼹鼠已经变了。变成一个圆的、绿色的小块猪膘似的东西。它的毛已经脱光，浑身散发着恶臭，令人厌恶。它一定是经过了细心的处理，否则这个东西怎么会变得这么小呢？特别是它的毛，全部都剥了。这是为什么呢？不过，我们观察到，长着皮毛和羽毛的猎物，只有翅膀和尾巴上的毛还在，而爬行动物和鱼类会剩下鳞片。

死鼹鼠的墓穴很大，非常牢固，比金龟子的面包坊还好。虽然它的皮毛乱成一团，但其他的地方还未动过。这是埋葬虫留给子女的财产。如果它们饿了，就吸吮脓血充饥。死尸旁边只有两只埋葬虫，它们是夫妻，负责死尸的看守和处理。原来一共有四只，其他两只帮助埋葬后，默默走开了。而这对夫妻，在处理完死尸、教育好子女后，也出来各奔东西，像个普通助手那样重新开始——这是埋葬虫的习惯。

四月的一天，我们挖到一只褐色家鼠，这是埋葬虫两周前埋葬的。家鼠已经变成黏稠的糊状物，上面有15只身体正常的幼虫，还有几只成虫。和其他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一样，埋葬虫的幼虫也具有白色、眼盲而裸露的特点。它的外表是披针形，有点像螃蟹；强健的黑色大鳄是它的解剖刀；爪子呢，虽然较短，但小跑起来无比迅速；腹部下面，用窄窄的、红棕色甲板固定着，板块上装着四根骨针，是用来支撑幼虫降到地下变态的。在它前胸的装甲很宽，不过没有刺。

成年埋葬虫陪伴着它们的幼虫，在腐烂的尸体上生活着。现在，尸体上面布满虱子。开始时，埋葬虫在死尸下面还衣冠端正。但几个月后，由于它们的身上也布满了寄生虫，它们的外貌就变得丑陋难看，污秽不堪。

六月上旬的时候，埋葬工作停止了。虽然我为它们增加了其他猎物，但它们还是停下来了。有的埋葬虫常常在地面上懒散地爬行着。这时，我才注意到，从地下爬到地上的埋葬虫，胳膊、关节都残疾了，有的甚至只有一只爪子。它们在洒满灰尘的地面上，用不成对的肢爪费力地活动着。这时，另外一个年轻的埋葬虫出现了。它上前就开始攻击一旁受伤的同伴，毫不客气地把它消灭掉了。就这样，剩下的埋葬虫就这样结束了。一般被同伴吃掉，或至少被切去一些关节。原本和睦的关系就这样被嗜食的天性破坏了。

埋葬虫的幼虫长到一定程度，就离开出生的地下室，爬到外面。在地面上，它们用爪子和脊背，建造一间变态时用的小房间。卧室准备好后，蜕皮时期就到来了。在成蛹时期，它们躺着，处在一种昏沉不醒的状态。但是，一旦外面出现意外情况，它们马上就恢复生机和活力，并且不停转动着头部。比如，我就曾见过一个长角天牛的蛹在受到打扰后，就像磕头虫一样东西南北地转动尖尖的头部。看到它们突然从静止到转动，真令人诧异！这样的转动，即使是马戏团小丑柔软的腰，也不能和它们相提并论。

总之，埋葬虫的幼虫在婴儿室被隔离十来天后，就变成了蛹。然后，在炎热的夏天渐渐获得成虫的形态。尽管它就像食粪虫一样只有几天快乐的日子，但并不需要为家庭担心。寒冬时节，它藏在地下的宿营地里。当第二年暖暖的春天到来时，它又在灿烂的阳光下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