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留下又有什么用呢,你能拖延他们吗?”西勒哲走过去,抱起赫拉尔佳送上马背,道:“你也放心,我会活着的。”
“可是,大人,其实我对您……”
“赫拉尔佳,你的弟弟还活着!”西勒哲打断她,道:“我答应你的事情做到了,你去找苏爷,他知道他的下落。”
话音刚落,西勒哲便听到了阵阵马蹄的声音已至不远,不等赫拉尔佳再说什么,就急道:“没有你拖累,我一定可以活着,你去吧。”
说完,他狠狠的在马屁股上刺了一刀,那马吃痛,便撒开了脚丫子跑。
仅有的一根皮鞭,他已经给了王珍,现在他能为赫拉尔佳做的,便只有如此送她一程了。
当她们都离去后,西勒哲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持斩马刀当在了谷口,他目力所及之处,约有近十名大域骑兵追赶而至。
西勒哲苦笑,他的武艺哪里有那般厉害,这次真能活着吗?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吧。
他只是想,让她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谷口被西勒哲和马车的车厢堵住了,追兵只得停下,而这便是他一定要撑到这里的原因。
西勒哲持刀而立,与一列追赶而至的大域骑兵对峙,双方一触即发,而此刻战马们也感到了强烈的杀意,纷纷抬起前蹄嘶哮。
恰逢一阵强风袭来,卷起沙尘,迷蒙了所有人的视线,便是此时,西勒哲骤然而动,势如闪电,冲杀了过去,却不是对人,而是对着马腿——若是没有马,便是人活着也追不上了。
……
刃划破皮肉,鲜血由此迸出,在风中绽出绝丽,如凛冽寒风中盛开的朵朵寒梅,美丽而炙艳,纵拼着一身傲魂烈骨粉碎,历尽千霜也不惧不悔……
不知过了多久,遍体鳞伤,浑身浴血的西勒哲,终于陷入了大域兵的包围之中,这群大域兵如同凶恶的狼群,呲牙裂齿,随时准备扑上去狠狠撕咬他的皮肉。
西勒哲立于包围的中心,手持的斩马刀一滴一滴的滴着鲜血,他脸上逐渐绽出了淡淡的笑意,因为他已经斩断了斩伤了所有马的腿。
虽然敌人还在,他却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这让这群大域士兵更加恼怒,也标示着他会得到一个凄烈的下场。
突然,西勒哲朝天而笑,痛快淋漓却让敌人惊疑莫名,而他随后仰起脖子,神色虔诚的高声呼喊了一句北孟语——
北孟国有自己的语言,只是随着国家的覆灭,如今这种语言已经消逝,因此,当他用自己的母语高呼那句话的时候,这句话就成了绝响。
而这句呼喊,又如一声冲锋的号角,在直达天际之后,围在他四周的群狼立即扑了过来——
他就被淹没在了刀光剑影之中……
方才他所呼喊的那句话,翻译过来意思其实是——
珍,我祝你幸福。
他从未这样亲昵的称呼过她,还常常刻意的保持距离,不是因为他懂得分寸,而是他没有资格那么做。
他没有资格爱上任何人,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个健全的男人。
本是北孟国皇族的他,身负着国仇家恨,血海深仇,和自身所受之奇耻大辱,他拖着这样的身躯,从一个奴隶,艰难的走到了现在,所支持他的,只有仇恨。
而现在,大域终于无力回天了……
其实,在绝境中,被对方拯救的……还有他,他为报仇而存,是她让苟活于世的他实现了存在的价值。
谢谢你,珍——
西勒哲的眼睛睁开,瞳孔却失去了焦距,在他失去所有意识之前,脑中闪过许多画面,有他的故国,他的亲族,以及之后的噩梦等等,最后定格在了一幕之上——
她面对脱困无望,被绝望侵袭,愤然而泪,而他满目怜惜,轻轻的为她擦去泪水……
……
西勒哲死了,死的时候手足分离,死无全尸,但那一双湖蓝色的美丽眼睛,却一直哀伤而深情的凝视着天空……
作者有话要说:已经四点了,就到这里吧,明天再修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骄阳炙烈,草原茫茫,一骑如箭,破空撕风,马蹄扬起一滚一滚漫天沙尘……
耳畔呼啸生风,头发散乱,衣裙飞扬,王珍在马背上嘶喊,悲哭,再无克制的发泄她心头的锥心啼血之痛。
泪,自腮边滑下之后被风卷走,零星的散落在地上,而那份蚀骨的哀伤在风干消逝之后,便再无人可知可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