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有了让人遗憾的瑕疵,这份天成的美丽,被破坏了。
但凡初见到她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所以心里总会不由对她生出惋惜、同情。可是之后他们就会惊奇的发现,同情这个人,是一种可笑的自以为是。
因为便是这样的她,一样也看得让人不舍得转去目光,转头之后,就会令人不住思索是——不是有些人天生有着一种耀眼的与人不同的气质呢?就好像明珠就是明珠,永远与死鱼眼睛有着本质的区别一样?
王珍立在那里,她比之一年前清减了许多,她的身躯挺直而纤瘦,那苍白的脸色,和缺乏血色的嘴唇无不说明她现在的身体健康不佳,有些血气不足的迹象。
但她身上依然有一种很静很稳的感觉,似乎不管外界的环境怎么变化,或着清风细雨,或者狂风大作,都不能让她骨子里的精髓有半分改变。
一次次从深渊里爬出来的她,能够像现在这样站在人前,必然已经打磨出了一颗常人所不能及的强大而汹涌的内心。
已经到了这般地步,莫说是阑阑儿,便是这世上任何人,都无法不受到她那身上散发出,那种貌似淡若无尘实则充满侵略感的气质的迷惑。
……
“所以,你来看我,这份心意我很感激,可是你还是快回去吧……”
“不要紧,我不怕。”阑阑儿不以为意道。
王珍满脸无奈的望着眼前这个意气少年,眼中流波微转,轻叹道:“哎,你真要和你父汗关系闹得那么僵么?还是嫌他上次责难你的还不够?”
“我就只是来看看你,你干嘛这样说,一副好似不想见到我,想要赶我走的样子,你都不知道,我以后就不能再……”再来见她了。
阑阑儿撇了撇嘴,一脸委屈的道:“提到父汗我就一肚子火,我正想找他理论呢,我们是亲父子,他干嘛不信我,反要干听信别人的风言风语,为了根本就不存在的事,伤我们父子的情分。”
他见了她,心里本来很高兴,可是她却句句都是赶他走,让他不免有些委屈,又想到想到父亲听信流言蜚语,以为他心里对身为“后母”的她不干不净,更加窝火。
他正是叛逆的年纪,却遭到自己一贯崇敬的父汗的质疑,心里总是愤愤难平的。
“哎,你别这样,我只是担心你。”王珍闻言,愁绪凝上了眉头,幽幽而道:“我关在这里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好容易你来看我,你当我不高兴么,可是眼下这状况——”
对着眼前之人,阑阑儿还是按耐住了内心的烦躁,道:“好了,你也不用解释了,我今天来……也是有原因的,以后,恐怕我就不能来找你了,嗯,我说的是,以后都不能了。”他又强调了一遍。
“为何?”她问。
“因为我要监国,日后会很忙。”阑阑儿道,但是他的眼神有些闪烁。
阑阑儿就和他这个年纪大多数少年一样,有着过于坚持自我的毛病,还有些叛逆,他自认为与王珍相交,自己没做错什么,就算引得他人猜忌他也不以为意,而他的舅舅马祜刺经验老道,早看出王珍的祸害之象,为此事屡屡劝说他,甚至动了怒,他也不听。
这一次,马祜刺在王庭之上公然提议,要杀王珍,以她的血祭旗,阑阑儿也感到这事与自己不无关系,偏偏这一回,他一向对王珍庇护的父汗居然不表态。可急坏了他,于是他跑到国师府胡搅蛮缠的向舅舅马祜刺讨人情,要他不要害王珍性命,最终马祜刺松了口,言明,如果他日后私下再不见王珍,便应允他。
阑阑儿当真是把王珍的生死放在心上,便一咬牙答应了,故此他对自己说,今天来见她最后一面,以后就真不来找她了。
而阑阑儿并不知道,姜还是老的辣,他上了马祜刺的当了。马祜刺之所以那天在王庭上提出要杀王珍,逼的并不是阑阑儿,而是铁尔罕。
马祜刺年轻的时候四处游历,曾在臻南研习过医术,也结交过一些人,其间不乏现今活跃于臻南朝堂之上的,此番南原两国出兵大域,若能向臻南议和,便能解去燃眉之急,故此议和的人选非常之重要,而马祜刺便是最佳人选。
马祜刺和铁尔罕之间早已经面和心散了,现在铁尔罕有求于他,马祜刺便提出要杀王珍,而且理由还很充分,谁叫她现在是帝国的公主呢?
马祜刺与王珍有过去本有些不善,而后又因她,阑阑儿与铁尔罕父子有了隔膜,让立储一事难以进展,马祜刺更厌恶她,有杀她之心也不足为奇。
当时铁尔罕并未表态,然而他终究是不舍得让王珍死,已经秘密与马祜刺达成协议,只要马祜刺不立意杀王珍,铁尔罕便立阑阑儿为储君,并且在此次铁尔罕亲赴战场之后,由他以储君的身份出面监国。其实这一招,在解王珍之困之余,也为了让马祜刺安心,全心投入在议和一事上。
此诏谕,便是在阑阑儿答应不再与王珍私下见面的第二天,就颁布了。
这些私下的勾当,阑阑儿并不知道,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救了王珍的命,现在他来见她最后一面,被她追问起来,突然不好意思将自己英雄救美之举告诉她,或许,这少年还有一种做“悲情”英雄的莫名情结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