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个意思么?
王瑶抬眼望去,这个院子里一派萧索,风吹过,枯叶低飞,杂草折腰。她初来时还有心打理一番,可是后来天太冷了,冷得她动也不想动。
她脚下踩着青石台阶,其上遍布青苔,台阶上的棱角已经被岁月磨砺得十分圆润,那种从青苔里透出的青灰色,有一种陈旧的沧桑感,似乎每一条凹痕下,都压抑着一段为人所不知的故事。
她身后的殿门上锈迹斑斑,比这台阶更加沧桑,殿内屋顶破损漏风漏雨,墙壁上也裂开几道缝隙,可在夜里听风望月而眠,虽然意境上很是风雅,可是牙关打颤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她的被子那么薄,以致她夜里不得不将自己所有的衣服都卷在身上,再盖着被子。
但在这没有炭火,没有热水供应的问心殿内,还是冷……这个冬天感觉除了冷还是冷。尤其是下雪的那几天,若不是看管的宫侍送来一堆炭和一床棉絮给她,是不是她在那个雪夜里就风雅至死了?
当然,这点好心是有代价的,代价便是她那根翡翠碧玉簪。
明知道自己被人坑了,那点东西不值得这么大的价值,可是她没办法,她不能死,也不能生病,这状况生病就等于要死了,而她还不能死。
所以她每天都抱着姜汤喝,喝得反胃,只因这东西便宜,又能去寒。
也许是她的意志委实坚强,这个冬天居然奇迹般的挺了过来,没害上什么大病。
其实她,若是肯多拿财物贿赂那些贪财的宫侍,也不见得会如此难过,可是她没有,不是她舍不得那几个钱,而是她的那些体己,有更大的用途——便是用来打听她儿子的消息并且暗中为他打点。
她不能死,她要保护她的儿子。
一个女人的感情总要有所寄托,在这皇宫里,就连她的丈夫她也不敢相信更不敢去爱,因而早已经将所有的感情倾泻在了这个孩子身上,他是她的希望和慰藉,支撑她的力量。
她千方百计的打听到了那孩子的情况,周煦阳登基之后,原本那些前皇子们应该送到宫外,可是为了避免各大世家拥皇子而起事,周煦阳将他们全部关在了宫内,美其名曰代兄照养,其实就是变相的作为人质,这个主意,听说是那个新任的李相出的,这人真是阴毒。
听闻那暴君以杀人伤命取乐,这孩子离他如此之近,她真怕会有什么闪失。
那管事的大太监还说,前皇子们处境也不大好,穿粗衣食糙米,乃是新皇周煦阳命的,说是孩子不能娇养,还逼着他们学一些繁重的课业,而且规矩严酷,动不动就要打手心和小腿,那帮孩子才多大,最大的也不过六七岁而已,他们能懂什么?不过就是变着方儿的折磨他们罢了。
只要一想到这些,她做母亲的心就揪了起来。
她自己冷,更怕她的孩子冷,自己饿,更怕她的孩子饿,而且日日担心,那暴君会不会心血来潮要弄死这帮前皇子。
所以她严苛自己,却不断的为她的儿子打点,在她挨饿受冻的时候,至少可以想到,那孩子不会这样。
今天,她又拿出一只血玛瑙手镯给了那个管事大太监,可是心中却越来越恐慌,那些体己总有用完的那天,到时候该怎么办?
她们母子该怎么办?
她布衣荆钗,洗尽铅华,如今的她身上哪里看得到当年才名远播的女才子的骄傲,哪里有少年时那份迎风策马的恣情快意,全然一个无助的母亲。
那些豪情壮志,那些自信和傲骨,到底是什么时候被岁月消磨的?
是在发现,有些事情自己无力阻止,还是有些人自己无法改变的时候?或者是在那一天,她从沉睡中醒来,环顾四周,突然感到身下的床榻委实太大,显得独自躺在中间的自己很渺小的一霎?
等她开始对生活慢慢的产生了敬畏,而生活在嘲弄她的同时,展现了它的残酷。
她后悔了,悔不当初,早知如此,便是当年嫁给那个徐胖子,也比进宫好……对了,进宫……她为何会进宫?
每每想到自己进宫的缘由时,她就不由想到一个人,王珍。
她将她推下去,从此顶替了她的命运,然后便是眼睁睁的看着事情越来越糟,她用尽了所有的心思所有的力气,依然没有办法阻止,反如陷入泥潭一般,越来越弥足深陷,无力自拔。
于是她偶尔会想,若是那时没有推她下去,今昔又是何局面?如果当时自己不那么怕死,又会怎么样?
只是,时间最恶毒的地方,便是只有一次,如覆水难收。
……
“参见大人。”门外响起守门宫侍的声音。
“开门吧。”低沉又淡漠的声音响起,接着,院子的大门被打开。有个穿着一品大员官袍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
这人头冠之下头发灰白,身型削瘦,面色发青颧骨突出,显得刻薄而寡情,他的容貌并不算很出众,但是很特别,也许与他打过数次交道的人,回身之后不一定能清晰的记住他的长相,却不会忘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感觉,便是一种汗毛会战栗的阴寒。
“驱密使李……”王瑶见到他,有些诧异,突然想起这人现在已经拜了相,于是面露嘲讽,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李相爷。”
她心里对此人满是恶感,当初他不过是周熙逸的一条狗,为了邀功整垮了她的娘家,间接导致她沦落冷宫,现在旧主已逝马上就认了新主,让人不齿,而且另有传言说这人与周熙逸之死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