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周熙逸,一个出神,一个失神,却是两副心思。
她的心思纠结,不能细较,而周熙逸此时却在回顾许前尘往事。
这王珍在他印象中,容貌绝丽不说,性子也是淡雅宜人可亲可爱,他心里早已中意,若不是那次意外,只怕早就入了他的后宫……想到这里,似乎又觉得如今这样也好,若是那个女子替代王瑶现在的贵妃位置,也许他也会有点点不忍之情,便如这次与大域之事,明知必得如此方为上策,却难免有些不可言明的怅然。
那王瑶的处境并不如面上的光鲜,虽然占着贵妃的份位,却不甚受宠,若不是育有一子处境只怕更是艰难。这周熙逸早便和王家离心离德,自然会暗中计较王瑶,待她时冷时热,与王家之间牵扯权衡。
便如现在,抬举王家的王珍,却暗中打压王家的王瑶,还拉来皇后展现一派帝后情深,都自有他的心思安排。
说到这王家,也是好生奇怪,自家的女儿一直以为已经身故,不想未死,还做了大域的贵妃,如今更是以圣上亲封公主之身还朝,怎么说都是一件份外荣光的事情,可是这家的几个人,却是面色平平,不喜不悲,淡然的太过了,惟有如今已是丞相的王吉,面上还隐隐有着殷切的神色。
辰时刚过,便有意太监手持拂尘,匆匆赶来,下拜而道:“倾城公主及大域汗王已到达泰承门。”
话音刚落,众人便远远看到,一行人从前方的宫门而入。
公主仪仗在前,前引六名宫人,奉着两对红罗曲柄绣宝相花宝伞和红罗绣宝相花宝伞,中间四个力士,抬着一架凤銮,轻纱薄幔之中,隐隐见一人端坐于其间,后随四名宫装侍女,最前面的两名侍女各奉着一面红罗绣宝相花大扇;驸马仪仗在后,前引两名持红棍的侍卫,中间一个魁梧男子身着大域王服骑在宝马之上,后随八名宫人,也是最前面两人奉着青色大扇。
便是倾城公主王珍,与驸马铁尔罕无疑。
到达白玉台阶之下,铁尔罕便下了马,四力士也轻轻的将凤銮放下,铁尔罕走到跟前,用手轻轻挑起淡红色烟罗纱幔,伸手欲扶里面的人出来,而里面的人向他一望,并未将手搭过去,自己起身走了出来。
王珍走在前,铁尔罕跟在后,她缓缓踏上台阶,碧蓝色的裙摆随着她的步履如凌波微荡,每一步都显得缓沉重而幽长。
百官只看到她一步步走来,身姿娇柔绰约,面容却被一袭白纱覆盖,除了铁尔罕没人注意到她垂下的双手紧握,微微泛着白,发着抖。
当她明眸抬起,如漆般的眼里,印着坐在宝座上那个身着金龙袍的身影时,突然定定的站在了最后一级玉阶之下,腿如千斤,再也迈不开了。
她身后的铁尔罕见状她有异,上前一步用粗糙的手掌,包裹住了她的手,仿佛是在给她安慰一般,小声问道:“怎么了?”
王珍侧过头来,所以他清楚的看到,那双露在面纱之外的眼里,流露着悲戚幽愤的眼神,她从他的手掌里将手抽出来,沉声而道:“没事,我没事。”
………
半透明的烟雾,在燃起之后,缭缭绕绕最终在空中淡去。
已点了十几根宁神香,将整个屋子都熏香了,可是他还是只能维持面上的平静。
他坐在案前,双肘搁在桌案上,手交握抱拳,放在鼻息之下,呈一种较为虔诚的姿态,而目光死死盯着案上的一个卷宗封皮儿,眉头微锁,思绪却早已经飘到了别处。
……
这个时候,你来了吗?
是不是已经走过那一段冰冷的玉阶,透过薄软的鞋底,感受到了玉阶台上沁人心神的寒意?
又是不是已经见到那个身穿龙袍的人,你那颗坚韧的心,正在被仇恨挑起了疼痛?
可是,请一定要按耐住,不要流露出一点点的情绪,将它们藏在心底,化为支撑自己坚持下去的力量。
现在还不能,但是一定要相信,我们一定可以。
在他们面前,我们以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只能借力打力才是上策,要在他们之间,小心翼翼的化去攻势,将他们彼此的冲击引向对方,纵使艰难,却是最为可行的方法。
虽然前面的打算失败了,没有能让周熙逸将你留下,但是在这不幸之中,仍然残存着一丝侥幸,便是为你争取到了公主的身份。
之前,铁尔罕在大域那边一直没有承认你就是过去的袁珍,而现在你多了一个公主的身份,那么他再编造一个故事,就更容易了。
周熙逸心里虽然怀疑铁尔罕,面上却是任他自圆其说,不去追究。
就算清楚明白你的经历又如何?被玷污的公主,本身就是国之耻,你头上的光环会被退去,国人会质问,公主受辱之时,为何不自死以保清白?
因此我,也从未曝光这段过去去博取谁的怜悯,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对坚强的人去心疼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