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相僧点点头,问了一句话:“菩萨犹有执着,你可愿执着?”
小喇嘛面上忽然有些迷惘,似乎不明白叶相僧问的是什么意思。
……
……
“罢了罢了。”叶相僧叹息道,知道这孩童天生里坚毅无比,以行门修心,不是愿不愿执着,而是本身便太过执着。若这世再从头修过,修到最末还是个起心动念的境界,自然还是回复原本。
法会还在继续,叶相今天讲的主题是大方广佛华严经入不思议解脱境界普贤行愿品。
这篇经文与叶相颇为相得,虽与文殊菩萨没什么关系,但却是普贤菩萨当年教化善才童子的教材,而且翻译到中土来的,又是老猴的师傅。
叶相对于经文自然是熟悉的很,而又与作者、当事人、翻译者有如此亲密的关系,自然知道文字语言间隐着何微言大义,所以娓娓道来,再夹上几个俗世成例,这法会,说的倒是生动活泼,并不紧张严肃。
阖寺僧众深感精妙,齐齐洗耳恭听,神色愈加恭谨。
……
……
叶相僧一面说着,一面将目光投射在小喇嘛的面上。看着小喇嘛若有所思,若有所动的表情,他微笑着,无尘灵台悠悠然回到了千年之前那座山上,五年之前那座寺中。
前生往世,无数劫数,他曾与面前这小喇嘛共同渡过,买酒醉倦雪桥下,冻墨呵竹寒寺中,今日又见着面了,纵使以他大菩萨的定力,也无法抑制心中的那丝微渺却温暖的安喜之意。
不知过了多久。
讲法毕,五台山的僧人喇嘛们齐齐拜服于地,对这位面相清俊的年青菩萨礼敬不止,赞道:“一切大众,闻佛所说,皆大欢喜,信受奉行。”
这是普贤行愿品的最后四句话,众人赞出,这法会便结束了。
法会结束之后,却没有人离开,也没有知客僧敢当着这么多高僧的面把木门打开,迎游客进来,所以演教寺中仍然是清静一片。
不知何时起,忽然有一名僧人开始清声颂起经来。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
紧接着,其余坐在蒲团上的僧人们也随之念出,双手合什,礼敬叶相。
经文的声音愈来愈响,但落在人们的耳中,却是愈来愈轻,无数道声音混杂在一处,渐渐同声同频,汇成一个嗡嗡庄严的法声,经文的内容开始在演教寺内回荡着。
气息逐渐庄严起来,经文的声音似乎宛如实质般,不停地冲刷着众僧的灵台,然后经禅心一释,飘飘洒洒笼罩寺庙,形成了一个极大的气息场。
而场的正中央,坐的便是叶相僧,他的对面,便是那个面上红黑一片,略有些瘦弱的小喇嘛。
众僧念的不是旁的经文,正是五台持修千年的:文殊师利般若经。
……
……
经文中曾有佛祖与文殊菩萨当年的一段对话。
“佛告文殊师利:汝今可不住佛乘耶?文殊师利言:如我思惟,不见一法,云何当得住于佛乘?佛言:文殊师利!汝不得佛乘乎?文殊师利言:如佛乘者,但有名字,非可得,亦不可见,我云何得?佛言:文殊师利!汝得无碍智乎?文殊师利言:我即无碍,云何以无碍而得无碍?佛言:汝坐道场乎?文殊师利言:一切如来坐道场,我今云何独坐道场?何以故?现见诸法住实际故。”
此处,五台山,便是文殊菩萨的道场,叶相僧的老家。
淡淡佛光升起,将叶相僧笼罩在正中,显出智慧之光,断烦恼之意。渐渐地,叶相僧的童子容颜愈加清美,笼罩在清光中,给人一股难以言明的美感,而在他的身后,逐渐显现出了文殊菩萨的宝像。
清光菩萨一手持莲,一手持剑。
莲上安然端放一经,正是文殊师利般若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