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什么呢?”
“学习打架的本事。”易天行呵呵一笑,取了桌上的杯子,从秦梓儿面前的茶壶里给自己倒了杯菊花茶,动作好不随意自然。
秦梓儿微微一笑,将白壳子的书放在桌上,推到了他的面前:“立德何隐?含道必授。”
这是文心雕龙诸子里的一句话,意思是说立德立功立言何必藏隐?掌握了学问就应该传授他人。秦梓儿这句话自然是轻责易天行不肯详细说一下别后情景。
“条流殊述,若有区囿。”易天行反应的极快,马上把后两句背了出来,这两句是说诸子各有流派,百家学术殊异,各有区域范畴……隐着的意思自然是,有些事情不方便说,那自然不能说。
他喝了一口茶微笑道:“或者,你先说说这一年间你领会到了什么?”
秦梓儿摇摇头,叹道:“开始在山中闭关,四月时你与门中合作,除去了清静天——其后数月,我单身一人,在昆仑绝顶静思半年,隐约有所悟,却难见诸文字。”
易天行不以为他在敷衍自己,因为他也是修行人,明白太多的感受只能自己亲身体会,而很难用文字形容的。一想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在漫天风雪,寒峭峰顶独自向着天道攀登,心中无由升起了一丝敬意。
耐得寂寞,百事可为,而这世上亿万生灵,又有谁能真耐得住寂寞?
“陪我走走吧。”秦梓儿微微低头,轻声说道。
“好。”易天行直视着她的双眼,没有发现自己隐隐期盼又惧怕的那种神情。
“蓬”的一声响,一柄黑伞在福记酒楼门外像片乌色花朵般绽开,震的伞上雨珠纷纷向着天上逃逸,然后颓然堕下。
大黑伞下,易天行握着黄木伞柄,双眼平视前方:秦梓儿双手轻轻交集在身前,眼光柔柔看着脚下湿润的街面。
街上细雨迷离,伞下气氛也不寻常,两个人缓缓而没有方向的走着。
本来应该是很浪漫的雨下散步,却变作了尴尬的黑白默片。
这一对年青男女,毫无疑问是当今中土修行界里修为最高的两个年轻人,各自神通惊人——虽然在街边躲雨的行人眼中,这一对情侣般的人儿行走的并不怎么迅速,但不过十数分钟之后,两个人已经走出了城区。
来到了一片冬日懒田旁。
细雨轻轻拍打着田旁挣扎着的稗草,草儿的叶子凄凉的被迫低头,复又昂头。
伞下的两个人停住了脚步。
一直低着头的秦梓儿昂起了头来:“你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修行人。”
易天行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怎么说?”
秦梓儿微微一笑:“文心雕龙我估计你都能背下来,却还要去买书看。”
“在自己的脑子里翻记忆,和捧着一本有着油墨香气的纸书,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以我说你是一个很注重现世感受的人,这一点我很羡慕你的心态。”秦梓儿微微侧身,清丽的容颜焕着淡淡的明光,“刚才你从外面淋雨进来,完全可以用体内火元将身上的湿气蒸干,却还由得那些服务生递你毛巾掸干。”
易天行耸耸肩,伞面微动,几络流水从伞面上哗地流了下来:“大雨天进来一个浑身干燥的人,被人瞧出来了怎么办?”他顿了顿,忽然皱眉道:“当然,我想最主要的是,我不大喜欢处处提醒自己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明白了。”秦梓儿微微笑道:“你今后准备做些什么?”
易天行苦笑着摇摇头:“想来九江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我和你哥合手杀了陈叔平,万一将来天上再派个更厉害的神仙下来怎么办?”虽然少年心底深处隐隐将身边这清丽女子当作了自己的朋友,但有些事情,说不得便是说不得,比如陈叔平的生死。
“忧心忡忡可不像你的性格。”秦梓儿轻声说着,淡唇微启:“我在昆仑山上感悟到了一点东西,其实,仙人之间的区别并不像我们想像的那样大。”
易天行微微一窒,半晌后缓缓说道:“你是没有和陈叔平动过手,所以不知道神仙究竟有多厉害。”接着叹道:“我算见过你那大哥的厉害,可就连他,对上陈叔平也只有败退的份。”
“不说这些了。”秦梓儿微笑着转了话题:“听琪儿说,你和蕾蕾姑娘要去参加省城六处的新春游园会。”
“嗯。”易天行点了点头,忽然皱眉问道:“有什么问题?”
“最好不要去。”秦梓儿看着他的双眼,淡淡说道,话语间却透露出一丝真挚。
易天行眉梢一挑:“卸磨杀驴?”
秦梓儿噗哧一笑,无比明媚:“你又不是蠢驴。”发现自己似乎表现的过于亲切,女子低头,静下表情道:“没有什么凶险,只是以你的性格,最好不要去。”
“去之后会出什么问题。”
“我能隐约猜到你为什么这次会和六处合作。”秦梓儿道:“我想,你一定是想对六处示好,争取进入这天下已经确定了的体制,然后为自己争取一些幸福生活的空间。”
“体制这两个字说的好。”易天行点点头:“我确实是这样想的,不然总是会有些恐惧,我自己一人倒无所谓,但我身边有亲朋有好友,我必须为他们打算。”
秦梓儿望着他:“这次游园会,可能会有领导要接见你。”
“嗯?”易天行有些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