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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一开始她与韩擎便无真心还好,如今有真心,倘若他日见今日一心人在他人身侧,她心中岂会不痛?
左娉婷到底比她年长上十几岁,她欣赏白幼荷聪明沉静,却也见过太多当初冰雪聪明的女人为了争夺男人的爱成了歇斯底里的疯子。
她不想见白幼荷如此。
左娉婷抿了抿唇,正欲开口。便见白幼荷一边垂眸摸着肚子一边道:“但有些东西,既然是我的,我也当仁不让。”
左娉婷眼中担忧淡了几分,垂眸淡淡勾唇。
白幼荷清冷,却并不哀怨,这样的女人无论在何处都会挺直脊骨面对她的命运。
白幼荷笑着道:“说了半日,总在说我的事情。我整日在这院子里待着,无聊得很,倒是想听听嫂嫂在外的故事呢。”
两个人坐在院子中,暮夏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小花厅的圆桌之上,左娉婷蜜色的皮肤被照的好像镀上一层浅浅的金粉。
她开口道:“今年左家能出海,多亏了侯爷在上面顶着压力,给左家开了一条海路。商家的事情刚结束,整个大夏的商贾都夹着尾巴做人,所以今年在外,鲜少能见到大夏的商船。”
左娉婷继续道:“大夏海商自有以来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在外之时,只要见到大夏商船遇上拦船截路的,不管是哪家都要帮上一把。”
“今年大夏出海的商队实在少,路上便越发不安全。我们在东极海一带刚刚驶出不过一日,便遇上倭寇截船。”
“虽然有些危险,我们走之前也做了万全的准备。船上箭弩火炮,一应俱全。只是没想到又遇上第三艘船,帮了我们一把。”
左娉婷笑着道:“你见没见过西域男子?金发碧眼的,高大得很,眉目都深,倒是别有一番好看。”
白幼荷微微抬起眸子,认真看着她。
左娉婷看她一眼,抬手将茶喝了:“他年纪小,年轻又天真,不过一夜荒唐非要带我回去。我说我已经成婚,他用他蹩脚的汉话说,要跟我夫君决斗。”
白幼荷嘴角缓缓垂下去,左娉婷继续淡淡道:“这么多年,韩铎带回家四个妾室,洒金河畔哪家勾栏不知道他的名字?老夫人总觉得我受委屈,可只有韩铎知道,我不委屈。
韩铎这人虽愚钝,却胜在有自知之明,知道怎么让自已过得舒服。他早就知道我外面有人,也从未拘着过我,这么多年,不管他在外面带回多少个妾室,带我依然是十分恭敬。”
左娉婷看着她,轻声道:“我同你说这些,并非是要你效仿。韩擎不似韩铎,他这人聪明,霸道,自然也容不得旁人碰他的东西。
我只是想同你说,这世上女子,并非只有低眉顺眼,靠男人的情谊活着这一条路。哪怕你的夫君日后贵为万人之上,亦是如此。你够强,他对你有三分顾忌,这天下人就对你有十分忌惮。”
白幼荷微微扬起下巴,她忽然在左娉婷风轻云淡的妩媚眉眼中看出了几分凌厉。左娉婷继续开口:“韩擎的生母叶展眉,便是个例子。如今半个江湖都在她掌控之中,这天下盘根错节处,处处都有掩月楼的影子。”
“陛下执意要选韩擎,也是因为忌惮叶展眉。他知道叶展眉如今势强已不可控,这世上唯一能保证叶展眉百年间不威胁朝廷地位的,只有韩擎那一条血脉。”
“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反了她亲生的儿子。”
左娉婷抬头看她:“你瞧,便是皇帝,也有拿不住的女人。这世上真正有本事的女人,从来都是靠自已苦心经营,论决胜千里的带兵之道,你自然不如韩擎。可论纵横捭阖的才华,你未必在他之下。”
“我想告诉你,莫要因着他爱你护你,因你有他的孩子,就失了自已的爪牙。身困于方寸之间不可怕,就怕你忘了你本有能力离开方寸之间。”
白幼荷瞳孔微微发颤,思忖良久,心中忽然铮然一声响,好像被钟声猛然敲醒一般,顷刻间眼中便红了一片。
她几乎想向左娉婷一拜。
白幼荷手指微微有些发颤,抬头看向左娉婷:“多谢嫂嫂教诲,幼荷谨记在心。”
世上许多事,说开了便显得残酷。话本小说之中,男子的爱都是一生一世的,可若现实中的女人当了真,拿自已的全部身家赌男子万里挑一的深情,那这世上,便处处都是悲剧了。
白幼荷想,她信韩擎年少情深,也承认自已待他全心全意。可世间兰因絮果之事太多,年少情深最后落得相看两厌,比比皆是。
全然依赖韩擎,日后不可控之事太多。她要更加广阔的东西作为她此生的后盾,比如自已握在手里的权利与财富,学识与经验。
左娉婷看她眉目间一片清明与笃定,这才微微安心下来。她今日来跟白幼荷推心置腹,既有真心,也有私心。
韩擎若一步登天,日后便是高不可攀,再难相见,他若到了那个位置,对左家,便只有忌惮。可若她今日这一番话,能让白幼荷把她当做自已人,那日后,左家便又多了一个实力强劲的靠山。
白幼荷开口道:“嫂嫂一番心意,幼荷明白。日后有要紧处,只来找幼荷便是,只要我能尽一份心,定不会叫嫂嫂母家为难。”
左娉婷勾唇:“那便多谢妹妹了。”
两人这一番话说完,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送别了左娉婷。白幼荷正用着晚饭,外面突然来报,只说侯爷回府了。
白幼荷微微一惊,她以为韩擎今夜要留在宫里用庆功宴,定然要留得很晚,甚至要宿在宫里,自已便先用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