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幼荷睁开眼睛,抬头看他:“为何这样说?”
韩擎低声道:“皇帝醉翁之意不在酒,皇帝惩戒白家不过是给萧家一个当朝太子党已经权倾朝野的假象,诱使魏家露头而已。如今这风波过去,你父亲会慢慢提回京城。”
白幼荷沉默不语,听韩擎继续道:“今日早朝以后,皇帝将我召去书房谈了许久,他要着手清理太子党余孽,另选皇子立储。只是目前人选未定,朝中如今风声鹤唳,所有人都在等着重新站队,尚不知前路将如何。我总觉得有些蹊跷,此事以后,我本以为皇帝会将我手中实权收回一些,可他没有这样做,反而又让我与都察院一同处理太子党之事。”
白幼荷神色微微一变:“侯爷觉得,自已会成为第二个我父亲?”
韩擎神色淡淡的:“无论是我还是你父亲,不过都是皇帝玩弄权术的棋子而已。如此泼天权利交于我手,我倒只觉得发冷。”
白幼荷轻轻蹙了一下眉,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发。
她懂他在说什么,韩擎与旁的官宦公子不同。在同龄人都在读书玩乐的时候,他孤身一人离家万里,别人都在求功名之时,他在边疆跟外族生死相搏。他在同龄人大多尚未考取功名之时,已经权倾朝野,万人之上,他年不过十九,身边也没有足够聪明的长辈引领,在这样滔天权势在握之时,没有被迷了心窍,狂妄自大,反而缜密且清醒,自知并非自已才华滔天,皇帝不过借他的手而已,这已经很难得。
她柔声问:“侯爷回京,可后悔了?”
“当然不,”
“不悔就好,既已入局,再无退路。这用棋之道,若想赢,也不会步步都是杀招,有时退半子,亦是赢路。侯爷若是不愿意权势滔天,偶尔犯些小错也没什么。”
韩擎眼神微微一动,然后忽然抱着她低头亲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想做什么?”
白幼荷脸有些红,抿唇道:“侯爷也要掂量着些,不可太过火才是。”
***
三天以后,朝中便传闻那个年轻的忠勇侯傲慢无礼,在跟都察院院判王大人议事时喝多了酒把人揍了,导致年事已高的王大人第二日告病在家。朝中人闻此都露出“早有所料”的哂笑,只道他年少轻狂,有几分权利便不知道自已姓什么了。皇帝也因此十分气愤,罚了他俸禄,又革了他几个职。使得韩擎终于不用再一天跑八个地方,每日除了处理些禁军杂事,便是去照常练兵,一下清闲了许多。
韩老侯爷闻此把人叫回家臭骂了一顿,险些脱了鞋揍人。韩擎倒是乖乖任骂,满脑子都是一会儿回去和媳妇儿吃午饭。
他提前同白幼荷说,便是怕她不理解,误会了自已。这京城不比边关,如今局势未定,他此时若是权势滔天,必然成为众矢之的。况且,比起清理太子党余孽,他心里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想趁着自已在刑部余威尚在,查查清楚。
商家。
白家倒台,太子党和魏家倒台,商家仍旧不动如山,甚至本月在苏扬两州又开了两处颇大的酒楼。
商家背后的底牌到底是谁,极其重要。
如此一松懈下来,韩擎反而有些一身精力发泄不出去的郁闷感,平日里在校场待的时间越发长起来,还开始继承他爹的爱好——跑到后山打猎。
秋高气爽,正是围猎好时节。如今朝中又风云暂息,韩擎没事便带着一些贵胄子弟去自家山头围猎喝酒,一时间朋友也多了起来。这些贵胄子弟原本因为同龄的韩擎地位颇高而对他心有不爽,然而如今见他被贬,倒也开始一个个地过来安慰他。如今秋试刚刚结束,一众参加完科举的贵胄少爷十分无聊,难得有人带着他们玩些新鲜的,一个个对韩擎都十分亲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