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太后斜睨了她一眼,胸臆中拂过了一声长叹:“好了,这件事不妨就这样算了吧。在哀家看来,多半是瑾美人失足落水,霁丫头想救却也来不及了……不管怎样,青鸾这奴才都有失职之罪,不妨交由刘谦益处置吧。”
齐云灏愣怔了一下,正想说什么,忽见身侧的梅雪霁脸色苍白,倚着他坠坠欲倒,忙伸手将她打横抱在怀中,回头向程太后道:“也好,就按母后的意思办吧。霁儿病了,朕先送她回掬月宫。”
“好吧,”程太后深深地看他一眼,口气中带着三分无奈,“安顿好了,来承恩殿一趟,母后有话要同你讲。”
“是。”齐云灏答应着,从刘谦益手中接过丝绒斗篷盖在梅雪霁的身上,抱着她顺着九曲木桥大踏步地离去。
掬月宫寝殿。
“快,传太医!”齐云灏一边将怀中的梅雪霁小心翼翼地放在榻上,一边回头向刘谦益焦急地吩咐着。
“是。”刘谦益低头答应,刚走到门边,忽听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且慢……”
他回过头,却见梅雪霁半撑起身子,对着他微微摆手。
“霁儿,怎么啦?”齐云灏浓眉深蹙,坐在榻边搂住了她。
梅雪霁攥住他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不过是吃了不合适的东西,有些反胃乏力而已。别让太医们来诊治了,我好累,只想好好睡一觉。”
齐云灏捧起她的脸,望着她黯然微红的双眼,心中涌起了浓浓的痛惜。禁不住搂紧了她,在她唇间印上温柔的一吻。
“那好,你好好歇着吧。”他一边说,一边拿过一旁的蜀锦靠枕替她垫在脑后,又扯过大红色的百子嬉春被来,轻轻盖在她的身上。
梅雪霁闭上双眼,紧蹙的眉尖缓缓地舒展开来,唇边也带了一丝淡淡的微笑。慢慢地,她的呼吸轻缓,攥紧他衣袖的手一松,滑落至榻边。
齐云灏凝望着她恬静酣美的睡相,脸上不由浮上了爱怜的笑。他抓起她搁在榻边的手,轻轻地贴在唇边,逐个轻吻她白皙的手指。
梅雪霁悠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水润的红唇蠕动着,悄然翻了个身。
“皇上,太后娘娘还等着您呢。”刘谦益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提醒着。
齐云灏轻轻“嗯”了一声站起身,将梅雪霁的手放回身侧,并替她掖紧了被角。
“霁儿,”他凝望她如玉莲般清丽的睡颜,脸上浮起了郑重与坚决,“只要有我在,绝不容许有人伤害你。”
承恩殿。
程太后葱茏纤长的手指捻着一串玲珑剔透的黄玉佛珠,当中那颗硕大的玛瑙在烛光的映照下鲜烈似火,将她白皙的指尖染得嫣红。
齐云灏坐在她对面的金丝楠圈椅上,微微低垂的眼帘在脸上投下了淡淡的阴影。
承恩殿中静谧一片,窗外风拂树梢的声音骤然入耳,一阵又一阵,让人听来无端心添烦闷。
程太后叹息一声,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亲手关上了窗户。再回头时,她的眼底已然带了几分笑意。
“方才太医回复说,瑾美人腹中的孩子无碍。唉,真是天幸。”
齐云灏默然,连眼皮都不曾抬一抬。
程太后凝神望了他许久,方缓缓开口道:“母后并非认定是你的霁儿将瑾美人推入池中,但灏儿可曾想过,即便如你所说,霁丫头是被人设局陷害的,那陷害她的人又是谁?难道是瑾美人自己?她的靠山倒了,目前所仪仗的只有腹中的这点骨血,她难道会为了陷害霁丫头做出这种害人更害己的蠢事?……就算倒退一万步,的确是瑾美人设计陷害她,那陷害她的根源又是什么?”
齐云灏抬起眼,深深凝望着母亲,静静地沉思着。
“你的霁儿之所以遭人嫉妒陷害,根源在你的身上。”程太后一字一句地说着,双目中流过光芒如电:“你太纵容她了,夜夜专宠不说,连国家大事也任由她指手画脚。如此下去,后宫诸妃、朝堂百官岂能无怨……”
齐云灏唇角一勾,眼中透出冷冷的光来:“霁儿何曾指手画脚?前一阵子内外交困,多亏她与朕共度难关,还给了朕不少建议。况且,她的建议都是造福国家子民的良策。”
“良策?”程太后偏过头,眼中微露讥讽,“那她罔顾宫规,扮成小太监私闯金殿,让你当场拒绝和花剌的联姻,也是为了造福国家子民?”
“这……”齐云灏惊讶地抬头,“她这样做,还不是为了萝萝?母后难道真的忍心让萝萝远嫁敌邦?”
程太后手中的黄玉佛珠一颤,烛光下霎时晃过一道耀目的金芒。
“萝萝是母后的亲生骨肉,母后如何忍心?但是,母后自入宫以来,数十年与你父皇风雨共济,苦苦撑着这一片江山,深知为君不易。许多时候为了社稷、为了天下苍生,必须要做出牺牲。纵然心中万般不忍,却也只能忍泪含笑……”她说着,眼眶有一些湿润,忙从袖中取出丝帕来匆匆拭去。
“如果,萝萝的远嫁能缓解我天启边关的纷纭,让百姓安居乐业,那母后便愿意舍弃亲情。我想,若你父皇在世,也会做此取舍。”她抬起眼,静静地望着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