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坐在车里,孟兰亭的心中涌出一阵犹如被抛弃了似的绝望和茫然。
她知道他生自己的气。别说生气,就是恨她,也是应该的。
但是他到底去了哪里
那天,在答应和自己一同出国之后,他看起来和先前并没什么两样。在她面前,依然是笑眯眯的。
但孟兰亭却知道,他晚上的睡眠忽然不好了。
分明前半夜痴缠着她胡天胡帝,按说下半夜,应当倦极,沉沉而眠。
但好几次,在她怀揣心事,睡睡醒醒之间,发现他似乎也是醒着的。
只不过,他大约不想让自己觉察出来。
就好像她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其实也没睡着一样。
正是因为白天那样若无其事,深夜这种类于同床异梦的感觉,才分外的叫人心里发堵。
孟兰亭又怎会不知道,他是因为那一夜自己的请求,才答应和她出国的。
他在她面前,越是表现得若无其事,就越是叫她感到内心负疚。
连她也没有想到,他对自己的退让,竟会到了这样的程度。
但是现在,一切就这么结束了,来得是如此猝不及防。
也是到了这一刻,孟兰亭才生出一种感觉,虽然和他已经结了婚,也做过世上男女之间最为亲密的事了,但除了他表现给自己的看的冯恪之和那个存在于世人之口以及报纸花边新闻里的冯恪之,自己对于这个名叫“冯恪之”的男人,竟然好似一无所知。
他现在到底去了哪里
她忍住想要落泪的感觉,想来想去,终于又想到了一个人。
她让老闫开车送自己去了闸北何方则的一二师驻地。
停火了一天一夜,上海如同一条被冻僵的春虫,在阳光雨露的滋养之下,瞬间又复活了过来。
南市和闸北的大部分店铺又再次开门,街道上人来人往,倘若入目没有被流炮击中的毁损了的街边房屋和随处可见的聚在一起忧心忡忡谈论时局的市民身影,就仿佛一天之前,根本未曾有过那样一场激烈的战斗。
但是战争的阴影,丝毫也没有消散。
驻军附近,戒备森严。
距离两公里外,孟兰亭的车就被拦了下来。神色肃穆的卫兵上来盘问,得知她的身份,态度终于恭敬了,但还是请她在这里等着,自己去打电话。
很快,士兵予以放行。
孟兰亭在临时指挥部里,见到了何方则。
他的肩膀被一颗在附近爆炸的炮弹碎片击中,已经取出,除了生活日常,基本不影响活动,所以从医院出来,直接就回了这里。
孟兰亭向他打听冯恪之。
“我们出了点不愉快”
孟兰亭顿了一下。
“他昨夜一夜没回,原本睡在司令部里的,今早我去找他,说他早早就走了。不知道有没有来过您这里”
何方则仿佛有点惊讶,但也没多问什么,说道:“昨天我在医院,他来看过我,今天倒不知道。不过你别担心,没事的。”
他望了眼孟兰亭有点苍白的脸色。
“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我帮你打听下,有消息了,就告诉你。”
孟兰亭感激地点头,看来眼他缚着绷带的肩膀:“何师长,你的伤怎么样昨晚我听八姐也提了句,说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