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总心疼娘,娘也没吃到鸡蛋呀。他看着娘吃着红薯叶蒸出来的玉米糠饼,暗暗立志,将来一定要好好争气,让娘能吃上白面馒头,让娘新年那天也能吃上一枚鸡蛋。
所以后来他参军,所得俸禄全数寄回家中,从十几岁到他如今四十多岁,他为了这个家奉献了二十多年。
家中盖上村子里顶顶排场的青砖瓦房,三进的院子、厢房、柴房。。。。。。买了耕牛,连牛都有一间遮风避雨的牛棚。
前年他重伤返回家中,一家子人最初围着他嘘寒问暖,他当真是幸福啊。
他终于让爹娘和一家子人过上了好日子。
去年秋天,五弟要相看媳妇,娘说,要再盖三间瓦房。
看着为钱愁眉不展的娘,不忍她年老之躯,还要为小儿子的婚事犯难。扈大川身为二哥,他将身遭重伤,军中给的最后一笔抚恤金交给了娘。
返家后,早前身上的银两已掏出了七八回。
他记得娘接过那钱袋,笑的眉眼都开出褶皱的花,夸他:“娘就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儿子。”
扈大川当时身上的伤口渗着血。得了娘的称赞,让娘欢心,他觉得自己是个顶用的好儿子。
最初家中还请了村医为他医治,等知道他确实再一分钱也没有了。妹妹、兄嫂只单挖了些野草药扔给他,说也有治伤的效用。
后来又说几个侄儿挤在一间房,实属不易,让他搬去牛棚住,将他那间房也占了去。
娘和爹虽一把年纪,但仍忙前忙后张罗着给小儿子建新房;其他家中成人忙着秋收。只余下他重伤卧在旧木板之上。家中几个幼小的侄子侄女,最初还好奇,家中突然多出来的这口人。
孩子多聪明,见家中大人对这位叔伯,轻视嫌弃,逐渐也模仿起大人的言行,有时故意作弄于他。
那日他口渴难耐,半趴着,想要从那破瓷碗中取水喝。这时,他那在乡学读书的大侄儿见他想喝水,手持用树枝做的弹弓,闭上一只眼瞄准了那瓷碗。
“嘡啷”一声,将那碗击碎。
扈大川错愕一瞬,唤侄儿名字:“大宝,二叔口渴,快帮二叔倒碗水喝,好吗?”
那被呼唤的男孩,听到自家重伤的二叔呼唤后,当充耳未闻,跑出门去找邻家孩童戏耍。
扈大川又想起许多事,他次次劝慰自己,爹娘是疼惜自己的,自己也是他们亲生的孩儿。
他在能力范围之内,迎合爹娘的需求,他们希望自己从小乖顺、多做农活,他就不会像其他兄弟姊妹那样埋怨父母,他听话勤劳;爹娘的钱不够,他投身军营,家中少养一口人,他攒下的钱也都寄给爹娘,让他们买田地、造新房。。。。。。
他甘愿为这个家奉献,为爹娘奉献,他内心藏着一个幼小的孩童的渴求——“请你们把爱分一点给我吧,我做的这么好。”
扈大川自认在很多事上,自己都是豁达之人,唯独在此,他执着。
执着的以为,只要对家中一直奉献,他就可以拉近和家中亲人,特别是爹娘的关系。
“听说你当下的诊费,都是你那小友所赠?”扈李氏的问话,将沉浸回忆中的扈大川拉了出来。
“嗯,老将军之后托人也送了诊金。”
坐在角落里的扈老爹,闻言,眼睛一瞬亮了。
“哦,听你爹说,当日那名管事像是高门大户出身,既如此可给你安排什么出路?”
“娘,我这腿瘸了,干不得什么活计。”
“那倒也是,娘差点忘了,”扈李氏说着,从那粗布包里掏出三个煮熟的鸡蛋,“这是家中的母鸡新下的蛋,娘给煮熟送来给你吃。”
“谢谢娘!”
扈大川欣喜万分,也立刻看到娘听他答复后的失落,忙安慰她:“那管事说给我个养马的差事,我要回凉州去,家中也不用操心将养我的生计了。”
旁边的扈大哥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做养马官不错,腿瘸也能做,可说每月多少薪酬?”
扈大川虽自小敬重兄长,此刻也不快起来:“主家仁慈,给我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已是天大恩情。我怎能再提薪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