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宁继续分析着易井先生的心思,“这么长的时候了,他若要见我,早就来了……一直没来,不过是看我外地人,仍然对我有所防备,再者……我已经是华褚唯一可以供应五万斛以上粮草的人了……如果他有不得不收粮的需求,也早就来了!”
初宁的样子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又从小被宁父教导儒学,以他的模样来看,更偏向于一个少年儒生,而不是生意人。以至于宁父到今天为止,仍旧觉得初宁做的生意都是赔本的买卖,他总担心有一天,儿子会把他们家祖坟都赔得干干净净的!
宁父会这么想,其实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初宁做了这么些年的生意,宁父也没见他手头上有多宽裕!还天天听见初宁哭穷!
可事实上,初宁这些年赚的银子,就算和国库相比,也不会相差很多!至于哭穷嘛,恐怕是天下商人的通病!再者,初宁使银子的地方也多,一来,百里凤烨时常打秋风,以凤里白的身份给边境发军晌,已经借了不少了。二来,忆冰楼的整个开销都从他这里支去,可忆冰楼的进帐却是直接由秦紫幽接手的。三来,宁父自己是个读书人,向来看不上做生意的,也看不懂生意的门道,私心里竟恨不得儿子亏净老本,好好的呆在家里读书,给他们养老,所以便越发觉得初宁做的事不赚钱。
宁父此刻不在,否则他会发现自家儿子分析起生意来,见解很是老道,“就目前的局势来看,易井先生未必需要我,可我却必须搭上他这条线!”
“我马上去牵马。”陆敬让苹果核做了一个漂亮的抛物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花盆里,便头头也不回地冲进雨里了。
“六斤儿!”宁母见陆敬出门也不拿个雨伞,有些急了,“跑慢点,带上伞啊!”
可陆敬哪里还顾得上拿伞啊,头也不回的往前跑着,可嘴上却没有忘记继续贫嘴,“要什么伞啊,我都被雨淋惯了,老夫人要心疼我,把老爷给公子选的那些相亲对象,挑两个好的给我介绍下呗,天天看公子和少夫人在我面前秀恩爱……差点没把我羡慕死。”
其实最后一句话,宁母已经听不清了,可也大概知道他的意思。
“六斤六两,他们是从小和一起长大的,哥哥陆良都有孩子了,也谈婚了……是该给陆敬找个姑娘了。”宁母掩唇,笑得和蔼,“也给六斤儿挑个好的,留意些。”
陆敬很快把马牵到门口,火烧眉毛般的催促起来,“快快快!”
初宁冲着母亲又鞠了个躬,马上跳上马车,“母亲,我走了……久容是孤儿,咱们都待她好些!”
两人离开的时候,在连接小河与平地的木桥上,正好迎面瞧见宁父孤身一人披着蓑衣,头戴斗笠,肩膀扛着鱼竿,手上提着渔桶,可里面却只有水,连一条鱼也没有,偏偏宁父还不愿意把水倒了,宁可提着没什么用的河水,也不要手上提个空桶,像是嫌力气没处始一般……
“完了!”陆敬抽了抽鼻子,回头望向初宁,“迎头就碰见老爷,他要挡路怎么办?”
没等初宁回答,陆敬笃定地一笑,“公子,要不要咱打个赌?我赌老爷见着……铁定要下马行礼请安。”
宁父正不急不徐地在雨里缓步前行,一付渔翁的做派,嘴里还念着两句不知从哪里拼凑而来应景的酸诗歪话,“潭烟飞溶溶,细雨涨秋池。生事且弥漫,愿为持竿叟。我乃木林客,笑谈风雨间。”
马车从宁父面前驶过,陆敬和初宁都指望他沉浸在自己的诗情画兴里,最好别看见他们……
可宁父眼尖,并不打算遂了二人的心愿,“宁儿……还不下车请安!陆敬,打算让的马从我脑门上碾过吗?”
“老爷,少爷有急事……少夫人在家里等着呢,快去看看。”陆敬重重地把马鞭打在马身上,马吃痛,跑得飞快,他压根没有留步的打算!
车轮碾过,渐了宁父一身的雨水。
“孽畜子!”宁父放下渔桶,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看着远去的马车,孤影自怜地叹息起来,“出淤泥而不染者,我之青松高洁尔,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世我之恶,唯我……咦!啥?少夫人!”宁老爷子似乎到现在才反应过来陆敬说了句什么,鱼竿渔桶,一概不要了,全都丢了,不顾形象地追着马车大骂,“混小子!把媳妇丢了,自己跑了……这是使银子买来陪做戏的吧,休想骗得了老子的火眼金睛!”
初宁,“……”
想不到自家老爷子,心里戏码,如此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