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河抬起眼,扯扯嘴角道:“你是说偷粮?拉倒吧,粮仓势必重重护卫,我们去不是送死吗?”
蓝杉点头附和:”确实,李洪钟一定会设下埋伏,就等我们上钩,这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去冒险。“
盾柯急躁看看蓝杉,又看看花河,哼道:“你们还有什么高见?”
“没有。”花河回答得很干脆。他什么办法都想尽了,可眼下的柔北已经被逼到绝境,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一日一日在小鹰涧耗的灯枯油尽。
“把粮食优先给老人妇女和孩子。”花河转头对蓝杉吩咐,“部落成年男性每日餐食减半。”
“是。”蓝杉应下。
花河接着道:“做好准备,盾柯说的没错,恐怕我们真要去偷粮了。”
霍渊被带入皇宫,他看着光华门庄严依旧,心境却已然不同。他不知道宇文恪将会怎么处置他,更不知道面临的是什么样腥风血雨的惩罚。
娄明与宇文恪密谈许久,他便一直在外候着,直到那扇门吱呀推开,他才被太监领着迈入殿内。
依旧是熟悉的环境,压抑、冰冷,死气沉沉的龙椅上坐着一位肤色惨白的皇帝。
“霍渊。”宇文恪冷冷开口,狭长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臣在。”
“娄明说的这些你都认吗?”
霍渊沉默许久,没有回答宇文恪的问题,他就这么抬眼与他对视着,不卑不亢。他已许久未曾看看这位曾经的三皇子,恍然间还记得宇文恪年少的模样,是不是也像今天一样形同枯槁,冷得让人发寒。
娄明以为他哑口无言,得意洋洋的神情恨不能摆在明面上。
“皇上,“霍渊慢慢开口,声音沉缓,”我想见一见母亲,我想她了。“
“什么?”
宇文恪和娄明同时露出讶异的神情,一个是因为害怕,一个是因为不解。宇文恪本就担心虢夫人自戕的事情会暴露,突然被霍渊这么一问,立刻便慌了神。娄明则是奇怪,好端端的说正经事,突然提什么虢夫人,多大的人了,还想母亲吗?
“我已许久未曾见她,母亲说要送我一件崭新的袄子,应该做好了吧。”霍渊又道。
“娄明,先下去。”宇文恪慌忙支开娄明,随着吱呀一声,殿内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霍渊,先回答我的问题。”
宇文恪勉强镇定下来,语气恢复往日威严,他试图重新拿回主导权,却因为心虚而漏洞百出,他不太能在霍渊面前说谎,今天的霍将军,仿佛一眼就能将他看穿。
霍渊垂眸道:“只是在山中与大部队走散,很快便赶了回来,路上在树林中听到异响,本以为是落单的柔北人,追出去好远才发现是野猪。”
将军的回答滴水不露,宇文恪到嘴边的刁难竟说不出口,他从来都相信霍渊对他的忠诚,旁人的忠诚他也不稀罕,所以哪怕娄明再绘声绘色的描绘霍渊的可疑,宇文恪也没信他半句。真正让他恼的也不过是霍渊的又一次“违拗”和“不听话”。
“我能见一见母亲了吗?”霍渊重新捡回刚才的话题,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宇文恪,那目光如同炭火将宇文恪烤的无比焦灼。
“她不想见你。”宇文恪慢慢道,“虢夫人近日身体抱恙,不便探望,等好些再说吧。”
“只远远见她一面也好。”霍渊步步紧逼。
“不行,朕说了不行!”宇文恪的耐心很快消磨殆尽,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抓着龙椅,青筋爆出,愤怒让他浑身颤抖。
随着宇文恪的怒吼,大殿内归于死一般的寂静,·他的声音久久回荡,空旷孤寂,惊起檐上鸟雀。
霍渊慢慢跪下,长袍甩在身后,“我只是想见一见母亲,哪怕一面也好。”
可这一面也见不到了。
多年以来,霍渊无数次审视他对宇文恪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的,如果说完全是为了遵循父亲的遗嘱,或者完全是为了保护母亲,可能他都无法尽心尽力的坚持这么久。说到底,为人臣子,霍渊对宇文恪的忠心发自肺腑,或许是少年时期的情谊,心疼那位出身低贱,孤单落寞的三皇子,他总希望宇文恪不要再暴虐专横的路上越走越远。
可惜渐渐的,他们仍旧背道而驰,霍渊向着忠义良善而行,宇文恪向着独夫之心而去。
这是霍渊给这位旧友最后的机会,看看宇文恪如何选。
“这是君命。”宇文恪思虑许久,也只有这干巴巴的一句话。
“母亲……还好吗?”霍渊最后试探地问了一句。如果此时的宇文恪不是慌张地失了分寸,他便能清楚的在霍渊眼中看到那份失望和哀愁。可惜眼下的他,只有一门心思想着该如何隐瞒虢夫人已死的真相。
“你去给李洪钟运粮,等回来朕会安排你与虢夫人见一面。”宇文恪做出了回答。
记挂了多年的君臣情谊,就这么轻飘飘的断了,随着虢夫人的死永远埋葬。霍渊仍旧跪在地上,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畅快。
从今天起,他便不在是那个曾经递给三皇子连环玩具的渊哥哥了。
“娄明要回西南镇守,剩下的事情就靠你和李洪钟配合,他向朕要求的粮草便由你带回去吧,即刻出发。”宇文恪迫不及待赶走霍渊,他要好好想想对策,没了虢夫人又该如何留下他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