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老大哥,你那一套歪理早就不适合现在人了,周武朝历都过去多久了,十年二十年?现在已经是平喜年初了,治世之人已经换了两朝三代,现在人的看法与之前相比,大不相同了”
小五在门口叹了口气,其他五短汉子闻言都沉默了下来,是啊,已经不是周武朝的时候了,那时候的规矩,到底不适合现在了,他们天子制定的律法已经被推翻,一同湮灭的还有商贾之人可做官,女子可顶半边天,多好的皇帝,怎么就能被人蛊惑了呢,怎么就能想着去长生不老不去济世救民呢?
没人能给五短汉子答案,周武皇朝到底如何他说了不算,无论他如何去解释,去传播,作用都不大,一个过气的王朝,永远是史书说得最算,当朝文人士子笔墨次之,或许他这个曾经在皇宫干侍卫之人嘴中的话,还不如一个当代戏子唱的戏曲,说书人口中的故事来的让人相信,至于是非对错,如何定论,就只能往后看了。
“别想了,都已经成了现在这样,就如少爷说的,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南清天子大概率要重蹈周武的覆辙,这估计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天下人是不是都忘了,那大周盛世是多么空前绝后,他们是不是都忘了,这三山五岳,东、北边关,原来并不是南清的地盘啊”
为首的五短汉子仰天感慨,周武不差,不过在南清的史官笔下不怎么好罢了,说起来这件事,他家公子或许是最清楚的,毕竟他们几个也没怎么读过书,道听途说都能让他们气得七窍生烟,读了南清大典,他们少爷估计只会比他们更生气,历史从来都不是完全记实,没有水分掺杂,有多少人能够出现在这本薄薄的纸张之上?是杀尽藩王的忘恩负义的李乾?还是爱惜羽毛实则自私自利的李清平,又或者是他们篡位夺权的先帝?揭开面纱,这些个帝王哪个没有腌臜事儿,可真正能写到史书上的,永远是修饰过的文字,比如李乾屠藩王,史书记录是为求天下安宁,也是为了自保,可事实上呢?是他芜庭李家怕坐不稳这个王位,是他李乾想要一统天下,至于动手杀人,再怎么无法无天也要有个理由,名不正言不顺嘛,谁不懂?
“老大哥,可是众口难调,那个叫什么历史更迭似乎就这个模样,其实百姓很好满足的,吃得饱,穿的暖就够了,再多就容易让人胡思乱想,人在挨饿的时候只有吃饱一个念头,但吃饱了,就会出现一万种忧愁,南清的百姓过的不差,比起周武算不得太好,可这对于一个普通人家来说,不也是够了吗”
小五对周武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陈震那种人屠能够在魂丘城外筑起小山般的京观,足以证明周武还有得救,最起码支持周武的人还有,也还在,或许这些人不是太多,但他坚信,只要大势向他们,那些个平民百姓一定知道战那边,大树底下好乘凉,天下人虽然能读书的不多,但傻子却少有,在关乎自己的生活,家人,性命上,许多人聪明的会令人发指。
“行啊小五,最近长进不少嘛,是不是偷偷读书了?”五短汉子中的一名笑了起来,这句其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正准备与之来一波互夸,屋子里的周明皇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弯腰捡起床榻边的鞋子,他猛朝着门上扔去,由于自己的腿上有伤,所以他高估了自己的控制力,鞋子是被他扔了出去,可他却因为用力过猛,一头栽下了床。
顾不得自己先起身,周明皇抬头在屋里喊道:“你们几个还让不让本少爷睡觉!咋咋呼呼干啥!赶紧滚蛋干自己的事儿去!”,五短汉子被砰砰两声吓得一激灵,回神之后纷纷不出声的溜走,奉命在院子里的小五也不敢触霉头,当即就去了院门口带着,可怜了日常倒霉催的周明皇,这会抱着自己的膝盖呲牙咧嘴,几乎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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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傍晚,杨修远从酩酊大醉中醒来,睁眼之后,他躺着许久都不曾动弹犹如一个死人,过了盏茶左右,他起身双手捂脸坐在床边,这一刻,杨修远心如死灰,或者说,这一关,他可能这辈子都过不了,目光呆滞有气无力的起身,他转而站在桌子前,目光丈量了一番桌凳椅子和房梁,他留下了两行清泪。
一步错步步错,开弓没有回头箭。
后院,江渊正在观看众人接种牛痘,小厮与两名婢女先行接种,张仲的手法很稳当,比他这个牛痘接种的提出者还要专业许多,等两人接种完毕,李大山几人就自觉的走了上去,杨清照站在江渊身边,后者扭头看了看四周,然后问道:“修远不在此处?”
“在房间里,昨日醉酒了,你可以去看看”杨清照言语间有些冷淡,江渊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从今天进到听雨楼后,杨清照对他的态度就不怎么热情,甚至可以说是疏远,就连今天他去房间之时,也是门都不曾踏入,二人现在有实无名,现在杨清照的态度让江渊觉得那天晚上的巫山云雨是一场露水情缘,没有感情掺杂。
心中带着疑惑的江渊迈步离开,杨清照从始至终都没多看江渊一眼。
去到楼上,江渊敲响了房间门,等了半天也不见屋子里传出声响,皱眉犹豫片刻,江渊推开了房门。
被眼前景象震惊到的江渊瞬间如遭雷击呆呆站在原地,顾不得思考其中缘由,他喊了一声修远,人就疯也似的冲了进去。
双手使劲抱住杨修远双腿,江渊向上用力,已经昏迷不知死活的杨修远身上无力,在脱离床单所做白绫之后,身体便不受控制的倒下,从未有过这种经验的江渊被砸到在地,撞翻了身边的桌椅板凳,顾不得背上胳膊传来的痛感,他迅速将杨修远平放在了地上,双膝跪地,双手交叠,江渊站在不知道还有没有希望。
楼下正在接种的几人听见了江渊的声音,几人不知为何,依旧继续牛痘的接种,而杨清照也不知是怎么了,不管不顾已经插在手上的针管,当即就慌乱起身,头也不回的朝听雨楼内跑去。
众人见状这才意识到不好,纷纷跟了上去。
屋子里的江渊太感谢自己之前的老师,若不是学过人工复苏,今天杨修远八成要没,当时他也是感觉到杨修远的体温还很温热,这才发了疯似的抢救,或许,天意如此。
下方人第一个赶过来的人是杨清照,看见屋子里的景象,她直接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江渊闻声抬头,然后出声安慰道:“没事了,不用担心,让张仲上来看看吧,这个情况,我就会这么多,其他的还是要靠专业人士来才行”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分钟,但江渊却已是满头大汗,伸出袖子抹去头上汗水,江渊神经一松,忽然感觉到头上传来一股不正常的温热。
“唉我去,怎么还流血了”江渊袖子上一片浅红,杨清照见状立刻上前,拿出手帕按在了江渊的脑门之上。
“别动,这么长的一道伤口,处理不好可能会留下疤痕的,到时候可就要遭人嫌弃了”
忽然变温柔的杨清照让江渊有些无所适从,而当其说到伤疤时,他脑袋里忽然冒出了张诗雨的模样,上次见到她,似乎她的脖颈之间也缠了一道丝巾。
面前是一女子,脑袋中却是另一名姑娘,江渊回过神来暗道自己跟前世的渣男有什么区别?
就在江渊谴责自己的良心之时,后面李大山几人就赶了过来,看着躺在地上无人问津的杨修远和紧挨着的江渊两人,他们一时间有些懵了。
好在后面的张仲看出了地上杨修远身上有问题,没有觉得尴尬他赶紧穿过人群去靠近杨修远,而杨清照也因为众人的到来,脸上布满了红霞,她刚才的姿势,很容易让人误会是依偎在江渊的怀里。
果不其然,当杨清照扭过来头的时候,众人的眼光都有些耐人寻味,特别是李大山,眼睛里都能放出光来。
江渊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形,张仲来到杨修远身边蹲下之时,他就也蹲了下去,看着张仲切脉,江渊拧着眉头等候结果。
“怎么样,还有没有生命危险?”
“并无大碍,不过这样的脉象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绵软无力中带着些沉稳,似乎是……脉搏停了之后,又跳了起来”
张仲不愧是专业郎中,这种水平放在二十一世纪也得是名满杏林之人,江渊沉默无声竖起了大拇指,张仲熟视无睹继续道:“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只是破了些本气,外伤有一点,我开个方子吃一吃,十天半月就能恢复如初”
“没事儿就好”
江渊长舒一口气,他之前也只是见过昏倒的人,并不知道救完了之后是什么情况,现在看来,还好。
杨修远被李大山抗了出去,江渊简单处理了一番伤口,然后众人都识相的离开,李希佩和陈安邦刚听见动静从房间中走出来,还没凑上热闹,前者就被鲁千机喊了回去,后者也是看见自己的老爹都走了,二话不说扭头就离开了,根本不用拖,不用劝说,因为坐在轮椅上的缘故,苏佳没能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在楼下干着急,直到杨修远被抗到了楼下通风出,她才凑上去询问,李大山简单的诉说了一番自己的见闻,当然,说的比较简单。
事情有前因后果,杨修远之事他不清楚经过,就知道其回来以后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然后就是现在这个后果的尾巴。
“李大哥,我觉得杨大哥不像是这种人,杨大哥的生活不知是多少人的憧憬,如此想不开总归是有些不对,其中缘由我不清楚,但这件事应该很复杂,李大哥有没有想到些思路?”
从未有人这么问过李大山,无论是江渊,还是其身边之人,苏佳是第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