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恂侧过头去,墨发披散着遮挡住半张脸,煞白雷光将满室照得一瞬煞白:“出去。”
内室只有雷鸣和呼吸声。
终于,楚召淮说:“哦。”
姬恂听着耳畔模糊的脚步声,眼前一阵黑一阵白,连呼吸都过分灼热。
毒未解之前,盛夏雷雨天姬恂极其容易发病,唯有服用虎狼之药方可遏制住,这是解毒后遇到的第一场雷雨。
眼前没有出现纠缠他多年的鬼影重重,可身体却似乎因雷声做出本能反应,搭在锦被上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战栗。
姬恂眉眼冷峻,眼眸闪现一丝厌恶,五指猛地一收拢,强行将指尖上的颤抖压下去。
只有意志不坚的懦夫才会被记忆影响。
所有仇恨之人皆由他这只手所杀,他已不会受制于人,在令人窒息的朝堂上悉心竭力才可求得一丝生机。
以杀不可止杀,却能发泄心中怨恨。
姬恂正垂眼面无表情看着,就见一只手倏地伸来,细长五指扣住他的手腕。
煞白雷光冲破窗户,照在宽大凌乱床榻上。
姬恂指尖一动,抬头看去。
楚召淮并未离开,坐在床沿低着眉为他探脉。
雷声紧跟着噼里啪啦响彻耳畔。
“你呼吸不对……”楚召淮轻声说,“体温也比寻常要高,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姬恂被雷声影响的心口好似因这股清淡苦涩的药香一点点舒缓,他注视着楚召淮,并未回答,反而没来由问了句。
“当年护国寺烧头炷香,你所求是什么?”
楚召淮没料到姬恂要说这个,手指轻抬又按下,许久才道:“我也忘了。”
姬恂一掷千金所砸出来的头炷香,神佛似乎瞧不上铜臭之物,给了楚召淮希望,又将他从云端狠狠踹下来。
想来是惩罚吧。
姬恂注视着他低垂下的眉眼。
忘了?
楚召淮的记性如何他最清楚,当年璟王府收集来满满一书架的医书,枯燥隐晦,寻常人看一眼就觉得晕,楚召淮却一月不到就将所有医书悉数看完,且过目不忘。
就连此次大疫也多亏他记起一副古方,才这样快抑制住。
如今他却说忘了。
姬恂唇角动了动,有些自嘲地笑了。
“你之前说得对。”楚召淮一边探脉一边随意道,“神佛之事并不可信,就如临江有一尊金身大佛,每日拜求之人无数,有人求平安有人求姻缘,可也并非人人都遂心满意。”
若只求一求神佛便能得偿所愿,那世间就没有那么多悲惨之事。
姬恂一怔。
楚召淮和姬翊在护国寺中叽叽喳喳求神拜佛的模样,恍惚还在昨日,如今却看破红尘般,连神佛也不信了。
姬恂正要启唇说话。
楚召淮眉峰遽尔紧锁,似乎探到了什么,指腹微微用力,又扶着姬恂的侧脸看了看神色。
姬恂:“怎……”
楚召淮霍然起身,快步走出内室:“周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