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明也料到了崔诚做父亲的心理,他心中其实有些忐忑,但面上不显,只恭恭敬敬地微微低头,启唇轻吐:“没有,月檀尚是完璧之身。”
崔诚顿时松了口气,庆幸他家姑娘没吃苦头,他又继续问:“你为何这般宠爱一个丫鬟?”
李景明眉头抬起,凝视崔诚,半晌才语气平缓地道:“……因为她值得。”
崔诚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诧,他的心神慢慢定了下来了,大有洗耳恭听的意思。
李景明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说了,很多没有和月檀说过的话,都在此刻袒露了出来。
他陈述事情的时候,不疾不徐,客观公正,推测事件的时候,缜密有逻辑,说到情动之处,脸上显出痴情的样子,说到愤怒之处,担忧和隐忍也溢于言表。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要么是活在世上多年的老油子,要么就是真的对月檀一片真心。
李景明不过二十左右,崔诚当然不会失了偏颇,以为他是故意做给他瞧的,于是面色稍霁。
其实,月檀若真的是端王府的庶女,与李景明的身份地位相当,也不是不般配。
崔诚冷静下来,走到椅子边,坐了下来,沉默了许久。
许久之后,他才瞧着李景明说:“我没想到,会在她这个年纪将她找回来,我肯定要留她一段日子的。”
李景明点点头,表示理解。
“我不管她从前经历过什么,将来回我膝下,便是我端王府的千金,我会请圣上亲封她为郡主。但无论我怎么弥补,她的出身依旧会为人诟病,你若有心,就得努力成为她的靠山。”
崔诚一抬手,打断了李景明张嘴要说的话,目光锐利:“我知道你有身家有底子,但还是不够!你现在不用保证什么,我先不做这恶人,只看你以后的动作。”
老天垂怜,让他得回爱女,他很感激,但他同时也很害怕月檀疏远他,所以在她与李景明的事情上,不敢轻举妄动。
崔诚近乡情怯,很多事不敢问月檀,便想从李景明口中得知。
他先问了月檀的养父和兄弟姐妹都是什么样的人,但其实他心里有数,月檀的家人不会待她太好,否则也不会卖她去作丫鬟。
但崔诚的怨气不敢直接发出来,他怕月檀对她的家人很有感情,招她嫌恶。
而且,他的目的不仅仅是这个,还想旁敲侧击的问下,申慎言的另外几个孩子。
李景明淡声道:“月檀和她养父的感情淡泊,毕竟不是亲生的,到底生疏,她的母亲对她也很是忽视,弟妹们对她也是索求居多。月檀是重情的人,您对她好,她必定会孝顺您。”
崔诚的脸色和缓,微微点头:“我听你说了那些事,就知道她是个好孩子,她……”
恨她养父死得太早了!养了他的女儿,也不好好照顾,死了也是报应。
至于申慎言……崔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当年到底因为什么而走,又因为什么而忽视月檀,这些都还是谜团。
李景明大抵能猜到崔诚在想什么,虽然他和岳家存在血缘关系,但早在岳姨娘被卖为丫鬟的时候,这份血缘便已经断得干净了。
崔诚又问了许多月檀在英郡公府当差的事,他还特别嘱咐道:“好的坏的都说,你休敢瞒我!”
李景明自然不会笨到说些不好的事,只捡了几件好玩的事说。
两个人说得久了,月檀在花厅里难免等得有些不耐烦。
丫鬟过来禀告的时候,崔诚心里一慌,他怕月檀误会他苛待了李景明,便说道:“我们先出去吧。”
傅慎时先行走了出去,礼数周到。
月檀抬头见李景明从厅内走出来,崔诚就跟在他的身后,神色有些忐忑不安,但眼中更多的是宠溺欢喜。
月檀没有多想,缓步走到崔诚面前,行了礼:“……王爷。”
她从前做丫鬟时学过礼仪,在国公府里也见过太太小姐们福身,当下做起来,自然流畅,没有丝毫矫揉造作之态。
崔诚哪里舍得女儿久站,他赶紧招手:“坐,快坐。”
月檀没有客气,坐在崔诚下首,与李景明对坐,两人时不时的相互对望一眼。
崔诚笑问:“你都知道了?”
月檀点了点头:“是的,我都知道了。”
崔诚望着她,语气中微有哽咽:“你很像你母亲……尤其是眼睛,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月檀垂首不语,对母亲这个人,她并不想多言,印象里,母亲宁肯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岳秀好,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好脸色。
崔诚见她垂手,自然想到了资料里,申慎言对月檀的态度,又想到她弃自己而去,选择嫁给别的男人,还生下了三个孩子,心中的怀念便少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