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着眼眸,觉得李念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女人。
最初,沈行之觉得被拴在一起,哪怕对方不是公主,他身为男子,也得处处忍让着些。
可越是了解李念,越觉得她不可思议。
她能洞悉朝堂天下,知道盐案症结在京城。
在面对那么多杀手,恐惧到浑身打抖也绝不退缩半步。
尤其是她居然能说出,要对人一视同仁这种,违背天命,大逆不道的话来。
这得是什么样的见地,什么样的胸怀和学识,才能抵达的高度?
让沈行之居然也浅浅地期待起来。
邵安藏拙,用十年时间给了他一个大巴掌,现在脸还疼着,再看李念,她这十年轨迹横七扭八,剑走偏锋,该会不会也是藏拙之人?
沈行之微微垂眸,他思量片刻,决心再试探她一次。
“其实,邵二公子的父亲邵思昌,在前朝时是个桃李满天下的教书先生。”
他边说,边看着李念。
李念诧异,只觉得他此时平白又提邵家,第一反应是想吵架了。
可沈行之神色从容,没有半分挑衅的意思,把她涌到嘴边的话,生生给卡住了。
“我那日,生气不仅仅是因为和邵安多有不和,也是因为这盐案,探查至今,既然会走到自贡来,就难免和邵侯府有牵扯。你能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么?”
李念坐在躺椅上。
她知道邵安祖辈立足在自贡,后面乃是跟着高祖皇帝做了谋士,开国时就在京城留下了。
也知道邵侯爷背后关系盘根错节,让邵安带着她满京城游玩,也只得了世帝两句念叨。
但事关叛乱,性质就不一样了。
李念脑袋不是浆糊,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邵侯不是那样的人。”她轻声说。
沈行之没回答,只点点头。
李念知道这话没什么可信度,人是什么样,好坏从不写在脸上。
靠脸识人的,在这地方大多死无葬身之地。
李念叹口气,还是郑重地点了他一句:“如果还有这一层关系,你且小心有人暗中传信京城,先聚在一起反咬你一口。”
沈行之站到一半,被她这话给定了下身子。
李念低着头,手支着下颚,一边推测京城的局面,一边轻飘飘道:“建安世子大概已经领兵在路上了。”她顿了顿,补充一句,“这天下,要大动干戈,要死人了。”
沈行之登时一滞,他下意识去看桌角上的密信盒子。
那盒子接口处有一枚陶泥盖印,用来做密封。
现在上面的陶泥完好无损,未见半分裂痕,说明除了他,没人动过。
有意思,他微微眯眼。
这种机密,身在京城千里之外的李念,到底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