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素猛的抬头。
男人一直望她,一霎跌入他眼睛,黑浓深浓的瞳仁,平静柔和,郑重的淡然,仿佛出口的是一句寻常话。
温素脑子烧成一团糊涂,原来天惊石破时,人是动弹不得的。
男人抚摸她脸庞,山中寂静,呼呼风声压不住他呼吸声,火热潮涌在她脸颊,“你害怕见不得光,那我们光明正大。”
太遥远。
他声音突然变得太遥远。
温素透彻听到自己砰砰乱响的心脏,听到血管战栗的惊悸,听到骨髓里细小的咯吱声,发不出声,恍恍惚惚,整个人呆滞成木桩子。
谢琛的唇抵在她额头,细细啄,“从前对你不好,是我有错在先。”
铁骨铮铮该怎么柔软,有魄力的男人会怎么直视感情。
谢琛稀薄有记忆,他父亲谢军对母亲,沉默寡言里的一退再退,错当成对,命令变听从,一言堂是母亲的一言堂。
冷酷变斯文,执拗会妥协,骨子里的军纪肃正,也成了清晨起床,抻平赖床母亲被角的最后坚持。
生不出感情,便罢了。
有了感情,他也会变。
……………………
何文宇从山上下来,开车去了海边。
路上,他通知了唐姓几个老人,一上船,小唐双手缚在背手,迎面跪在船头。
主动,积极,先发制人的负荆请罪。
何文宇接过老鬼递上的烟,叼在嘴里,低头凑他双手点燃的火机,烟雾从鼻腔喷出,挑眉笑,“新游戏?”
唐姓那一撮人,出来一位五六十岁的男人,中山装笔直挺阔,国字脸正气昭彰,打眼一看像个部级以上的老领导。
“何先生,小唐年轻,点子晃,不沉稳,不了解您的本事手段,他做了错事,我们唐姓不包庇,一切按您的意思,是沉海还是活埋,绝无二话。”
小唐脸色灰白,挺着头,直愣愣望着何文宇。
“你有话说。”
何文宇倚着船舷,他这支烟细抽慢品,烟雾吐一口,转瞬被海风吹散,面容在夜幕下清晰可见,高深目测的,看不透。
“小唐是尊敬您,他性子就这样,很不知道天高地厚,也怨我们,没好好管教他。”
何文宇漫不经心,海风吹的他懒散闲适,松弛的姿态却气场横生,压迫力一泻千里。
“让他说。”
唐姓老人讪讪后退,小唐白着脸,之前的桀骜荡然无存,眼睛里血丝溢满,衰卑的很,“我问过您,会不会做掉我。”
小唐膝行几步,跪在何文宇脚下,“您不愿手上沾血腥,您想有幸福时不用提心吊胆,我一条贱命,不值得您给未来添一丝一毫的风险。”
何文宇夹着烟,笑出呛咳,“所以你有恃无恐?”
“我没有这个胆子。”小唐干咽口水,“我是做了无用功,您和谢氏总裁早有预料,我传不传消息,温小姐最近都会被发现。”
“你很聪明。”何文宇伸手,老鬼火速又递上烟盒。
他慢条斯理揭开烟盒盖,轻描淡写抽出一根烟,伸到小唐嘴边,“怎么不叫“她”了。”
小唐张口叼住,烟头坠在唇齿,他话含混不清,“是我鱼目无珠,低估了您,低看了温小姐。”
何文宇默不作声,俯视他。
船头甲板,一片悄不可闻的呼吸声,海风一吹,浪声一盖,只剩黑戚戚的人形影子,凝滞一片。
好半晌。
何文宇轻扬了手。
老鬼走上来,给他点烟,“宇哥一向言而有信,他说不做掉你,你这条命就没人敢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