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皇帝也看到了李太后脸色的变化,让恭妃退下脸色变阴,然后只留锦绣退下,太后的脸色又是变了下。
对这样的反应,万历皇帝只作未见,万历九年的时候,在慈宁宫和王恭妃有了一夕之欢,本就是个意外,谁也没有想到这女子就会这么怀孕,本来按照万历自己的意思,这个怀孕的女子就这么掩盖下去就是了,不必张扬。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下令不得声张,但李太后还是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说是皇上都二十岁了,现在还没有子嗣,王氏有孕,这是列祖列宗都高兴的,为何不予理会,李太后尽管不问政事,在这方面说话的份量却是很大,万历皇帝也只能封了王氏为妃。
然后,王恭妃生了个儿子,皇长子的份量不言自明,万历皇帝心中也是高兴,对恭妃也就多亲近了些。
相比于木讷无言的王皇后,聪慧活泼的郑贵妃,温婉柔顺的王恭妃的确另有一番风情,开始的时候万历皇帝感觉颇为不错,但到了后来,却感觉到不太对,王氏自己的确不会为家人求什么封赏,却经常替李太后传话,替李太后来求万历皇帝做些事。
万历如今最忌讳的就是太后对政事的插手,他大权在握,身边的人也多,耳目更不必说,很快就知道了,这王恭妃对李太后是言听计从,尽管被封了妃子,可还是从前慈宁宫伺候宫女的姿态。
怪不得太后这么着急就要替王恭妃正名,就要给王恭妃的儿子定名分地位,原来还是想向朝政伸手,不管真实情况如何,万历皇帝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然后在慈宁宫中的所见所闻,愈发加深了他的这个认识。
从那时候起,他开始疏远王恭妃,说起来,郑贵妃怀孕四个月了,所以尽管也有朝中官员上疏请求封皇长子,但万历皇帝一概不理睬,就等着郑贵妃的孩子生下再行确定。
如今的天子不是几年前的那个,慈宁宫上上下下都是明白的很,接下来李太后也没有说什么别的,只是吩咐上菜。
酱瓜丁和野鸡丁炒出来的菜,因为用了上好的酱,酱里还按照天津卫的法子加了虾粉,所以极为入味鲜美,万历皇帝吃的香甜,也就加了碗饭。
看到万历吃的高兴,李太后也是面露笑容,转头对女官锦绣吩咐说道:
“锦绣,这酱瓜野鸡丁吃着香甜,过后嘴里却有些腥味,你吩咐下面上一碗姜茶来。”
锦绣连忙答应,退下去安排,这边一离开,厅中只剩下了万历和李太后母子二人,李太后抿了口茶,和声说道:
“皇上,如今宫内宫外都是传的沸沸扬扬,说是王通率领大军闯入北疆,深入敌境,如今消息断绝?”
“回母后的话,传言不可信,至今大同巡抚和宣大总督以及那边的锦衣卫都没有公文送达,都是些妄人乱说罢了。”
这顿饭的确是很对万历皇帝的胃口,不过听到李太后问出这个问题,万历皇帝放下了碗,里面还剩下半碗饭,万历皇帝已经胃口全无。
李太后缓缓点头,笑着说道:
“不过是叫嚷罢了,皇上也不必放在心上,有武清侯掌着京营,宫内抓着禁军,他们就算鼓噪就能鼓噪出什么,不理会就是了。”
“母后说的是,说话的不过都是些言官,他们后面的人也知道如今没什么真凭实据,所以就是妄言而已。”
万历皇帝附和一句,莫名的他感觉自己有点反胃,刚才吃的那么香甜,现在却觉得很难吃。
李太后点点头,吃了块糕饼,用茶送下之后,又开口说道:
“皇上,哀家觉得小心总无大错,天津卫那里如今是税赋重地,宫中四分之一的使用都由那边供给,而且京师各家在那里都有自己的产业,武清侯家,襄诚伯家,都是投了不少的银钱……”
万历皇帝脸上没有了笑容,在那里端起茶杯,面色淡然的听着,李太后继续说道:
“虽说现在没有什么明确的消息过来,但传言如此,皇上这边也要做个最坏的打算,防备个万一,京师各处抓得紧,皇上不用担心,可天津卫那边如今是要害之处,还是提前做个准备好。”
“依母后的意思,应该如何做准备呢?”
万历皇帝放下茶碗问道,李太后也注意到了万历的神色,不过还是说道:
“如今在天津卫管事的,不过是一个锦衣卫千户,这千户从前不过是个校尉出身,一个出身低微的武职,那么大摊子如何能管得过来,天津卫的兵备道和同知也是个没本事的,帮不上忙整日添乱,哀家觉得,应该在天津卫重设一道员,除却兵备职司之外,兼管地方上的民政、赋税还有海运之事。”
兵备道往往也是挂着都察院的衔头办差,但往往是负责兵备,按照李太后这个说法,实际上等于给天津卫专设一个巡抚,当然,如今天津卫此处的价值,也值得专门设置巡抚了。
万历皇帝沉思了片刻,从座位上站起,沉声说道:
“母后,如今北疆战事尚未有结果,京师与大同塞外,快马加鞭,最少也要十日的路程,没有消息传来也不足为怪,皇儿以为如今应对,就是镇之以静,现在做什么很容易让宫外的人误会,人心惶惶反而不美,何况,若是王通得胜归来,看到这般安排,天下人也是看到,这岂不是寒了臣子们的心,皇儿觉得不妥,请母后三思。”
听到万历皇帝这么说,李太后的神色阴了下来,过了半响才低声说道:
“既然皇上有了打算,那哀家就不多说了。”
这时锦绣已经端了姜茶过来,万历皇帝接过,屋中安静了下来,过了会,李太后又是开口说道:
“常洛这孩子今年两岁了吧?”
七百八十三
朱常洛,就是王恭妃的儿子,也是万历皇帝的第一个儿子,长幼有序,长子在这个时代有极为特殊的意义。
王恭妃的这个儿子身为皇长子,在继承皇位上有极大的优势,甚至在法理上说,他如今已经是当然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