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将已经跟随王通五年,现在也是五十出头的年纪,和养尊处优,五十岁正是黄金年龄的文臣不同,很多武将到了这个时候,精神上还好,身体却跟不上了,因为许多旧伤开始有影响。
王通擦完汗,还没张口,谭将却开口说道:
“老爷,蓟镇十几万兵,能战的不过是五万余人,从蓟镇那边调兵过来,若是强兵自然好,若是其他的……”
“不必担心,蓟镇调来这边的兵马一定是他们的最强的。”
没想到王通这样肯定的回答,谭将禁不住一愣,王通不是妄言的人,他这样说,一定就会实现,谭将沉吟了下,又是问道:
“老爷,蓟镇兵马会有多少过来!”
“从蓟镇来大同路途颇远,军需粮秣也是一个很大的数目,各方也要量力而行,最多两万,但最少不会少于一万五千。”
谭将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跟在王通身后一起向屋中走去,进了正屋,一名亲卫匆匆跑过来,禀报说道,说是三江商行在山西分号的几名掌柜来到,王通吩咐让人进来,谭将自去安排接待。
戚继光既然安排了齐武在自己身边,并且赌自己会主动对俺答部用兵,那肯定不会只是让自己私生子过来哭告几句,说些大义凛然的言语就算完事。
天下间强悍兵马就那么几处,边镇之中,一个是蓟镇,一个辽镇,辽镇是李成梁的地盘没什么可说的,但蓟镇兵马,戚继光却整训了十几年,这等精锐兵马,就是为了对鞑虏用兵准备的。
这么多年练出的精兵,跟戚继光的关系都是深厚,即便戚继光不在蓟镇总兵的位置上,也不是使唤不动,如果齐武说动王通,齐武应该会有联系蓟镇各处军将的手段,让他们前来尽心尽力的协助。
王通并不知道戚继光到底有没有这样的安排,但王通觉得,这样深谋远虑的名将既然将齐武派到自己身边,那肯定在蓟镇也有安排,朝廷下旨调兵,总兵历云来肯定会配合,加上齐武的居中联络,自然不会有什么意外。
但也不是完全确定,王通这边也还有其他的备案,正思索间,外面几名掌柜已经进来,在山西这边做事的掌柜,有几名是张世强当年挑选的第一批密探,做探子不行,发到店铺中,商业上倒有才干,他们又是体己人,晋和和勇胜被三江商行吞并之后,就派到了这边来。
进了屋子,少不得以下人见主家的礼节磕头行礼问安,王通安然受之,这样的礼节虽然繁琐,却能让人知道本份所在。
落座之后,也没有客套,一名掌柜禀报说道:
“天成卫白羊口那边的庄子已经快要堆满,可外面还有货物送来,虽说咱们的人看得紧,但也怕白羊口那边的兵丁走漏风声,这次来见老爷,就是想问能不能将这边的货物运到宣府去,卖得的现银折给马将军那边,这样大家也方便。”
“再等,接下来也不会有太多的货物过来。”
“老爷,山西各处大商家的存货数量差不多摸清了,这份单子请老爷看下。”
七百二十三
山西上下对局势的变化感觉到措手不及,本来天下太平的局面,突然间关外马贼横行,突然间俺答部开始在边墙周围活动频繁,朝廷派来查宗禄的钦差开始是督办清剿马贼,然后又是总督大同,开始协防边关。
以往鞑虏南下攻打,总有这样那样的迹象,比如说秋天过早的变冷,冬日里有风雪,人和牲畜大批的被冻死。
这样的情况下,鞑虏各部落必须要通过对大明的劫掠才能补充,才能让尽可能多的人活下去,即便是双方有边贸和和议也没有用。
将近二百年下来,边镇上下,甚至是大同和山西的民户都有了经验,天气变冷,那往往就要代表着大战将近,要不然也是频繁的骚扰。
可今年天气很暖和,山西各地的庄稼都有了不错的收成,从草原上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牲畜都是因为水草的茂盛而肥壮,估计秋冬季节的毛皮和相关的产品价钱都会便宜很多,商人根据这个备货出货,而边将们心情也是轻松无比。
却没想到到了九月,就是风云突变,鞑虏的大队骑兵突然开始在边墙外频繁的活动,北疆处处告急。
局势紧张,商路断绝,大同镇稍微有些家底的人家,都是匆匆忙忙向着山西靠南的地方逃避,免得被兵灾波及。
这么多年,局势紧张,从来都是鞑虏打到大明这边来,边墙处处被突破,鞑虏大小部落的骑兵在各处劫掠一番然后从容离去,只要局势紧张,就是大明这边的百姓倒霉,这个已经在众人的心中形成了共识。
何况如今北边的蒙古部落是一家独大,据说俺答部那边可以动员十万骑兵,自嘉靖二十年左右至今,大同已经几次被破口破边,大队鞑虏骑兵冲过来烧杀抢掠,年纪大些,运气好活到现在的那些老人都还有记忆。
大同镇的军将官兵都是心里骂娘,另外却无可奈何的加强战备,准备抵抗这不按照规矩南下的鞑虏。
边兵们开小差的次数比从前大大的增加了,以往这等情况,边将们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等紧张的情况过去后,边兵们能够回来种地做活,那就算不得什么大事,也不必行军法。
各路的参将、游击都是这般想,下面的边兵多是老兵油子,自然也明白这个勾当,不过今年却和往年有很大的不同,各路军将的亲兵家丁能撒出去的都是撒了出去,追捕逃兵。
这些家丁亲兵本就是精锐,加上和那些逃跑的兵丁本就是同僚,怎么逃,从那条路逃,都是心中有数,截住也是容易的很。
被截住之后,以往自然也有倒霉鬼被抓住过,也有蒙混过去的法子,给些银子铜钱,许点好处,甚至打个欠条,各家军将的亲兵家丁手头一松也就放走。
但今年情况却有点不同,拿出好处来不一定能买通了,大都是直接抓回军营中行军法,开小差做逃兵的惩罚很简单,那就是砍头。
一颗颗脑袋被挂到营栅上去,有心思逃跑的人也都是胆寒,不管愿意不愿意,总归老老实实的当值,不敢再跑。
自然,未必处处都能严格执行军法,可执行军法的地方也有很多,看到那血淋淋的头颅,谁都是心中惊惧,多少有了点约束。
在各处军营中,聪明的人看出了点端倪,且不说每日间开始点检兵马,点检兵马的人中,从了本部的军将头目之外,身边还跟着锦衣卫打扮的校尉。
各处军将如此,副将马栋那边也不放松,马栋来山西这边做参将,如今又是暂代总兵的副将,马家的家兵家将也调拨了七百余人过来,这七百余人可是马栋的家底命根子,以往开战,这些家将亲兵都是珍惜之极,绝不动用,轻易不派到危险的地方,只是带在马栋的身边,但这次也有了变化,也是分成几队,出边关在草原上侦查巡视,到草原上巡视不比在边墙之内,和草原上的鞑虏碰上就是见血要命的厮杀,就会有损失,要放在以往,马栋绝不会这么舍得下血本,这次却很舍得动手了。
孙大英去了京师享福,原来的勇胜伯余家这一系或者破败,或者逃到草原上,大同镇的边将都是以马栋为尊,作为钦差的王通到来,下面的军将未必觉得如何,即便是有军令下达,也可以虚影故事。
但看到马栋也这么不顾惜自家的实力,这么认真办差,身边各处又都派了锦衣卫的校尉盯着,也都不得不认真,或者至少要做个形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