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稍待,奴婢去折子架那边查查。”
张诚躬身说了句,然后和赵金亮一起出了门,殿堂中变得安静,万历皇帝神色沉重,还在考虑方才张学颜等人说的话,看见王通仍在那边站着,摆摆手说道:
“在朕面前不要这么拘束,坐下说话就是。”
王通谢过,坐在了椅子上,司礼监东厂提督太监张鲸眼睛瞪大了些,左右又是看看,却发现邹义神色如常,王通也没什么惶恐的样子,张鲸不由得心下暗叹,都说王通最得万历皇帝信任,从前接触的少,仅仅是耳闻,今日亲见才知道所言不虚。
“张学颜讲的不好听,不过朕知道的事情和他说的都是一样,倒是实话,真要如此的话,还要缓缓经营,不过戚继光说的也不假,再过几年,好不容易练出来的兵马散的散,老的老,烂的烂,那时候就不要图什么北疆太平,就要考虑鞑子是不是惦记咱们这边了。”
万历皇帝说的颇为气闷,张鲸犹豫了下,开口说道:
“万岁爷不必忧心,各处军将都是尽心做事,或许会更加精锐,到时候万事大吉,情势或许比现在更好。”
“大明多少年才出了戚继光这样的,要不是皇祖那一代又是北边的小王子,又是俺答,又是东南的倭寇,怎么会有马芳、戚继光、俞大猷这一干将领冒出来,现在太平了这么多年,又怎么会有什么名将。”
万历皇帝闷声说道,没想到万历皇帝这般有条理的回答,张鲸哑然,愣了下才回答道:
“奴婢失言了,请万岁爷恕罪!”
万历皇帝摆摆手,方才这番话王通却不陌生,从前在武馆的时候,教习,还有御马监的老太监,俞大猷都是讲过,太平时节不是出名将的时候,当年一干人冒起,也跟北边鞑虏,东南倭寇的猖獗有关系。
气氛有些闷,王通看了看,开口说道:
“陛下,方才张尚书说如今支出最大的便是九边的军费,陛下,张尚书所说的不差,不过……”
才说了不过,张诚和赵金亮却是拿着东西回来,递给万历皇帝,说是奏折,除却两本折子之外,赵金亮还抱着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卷轴,好像是书画。
万历皇帝展开折子看了几眼,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张诚看到万历皇帝这般,却让赵金亮却招呼殿外的听差宦官进来搬动桌椅。
两张书案搬到万历皇帝面前并起,等那些宦官出门,张诚接过那卷轴铺在了书案上,万历皇帝拿着折子站起,走到了书案前。
那卷轴却是一幅地图,万历皇帝摆摆手,殿中的几个人都是走上前,王通不必看就知道,这卷轴却是九边和鞑虏的全图。
鞑虏在大明境内细作颇多,大明在草原上也有自己的眼线耳目,几百年下来,绘制一幅相对精确的地图不是问题。
“陛下,方才张尚书所言,认为戚继光所献之策是和倾九边乃至大明之力,与鞑虏一争长短,的确如他所言,若是那般,必然耗尽国帑,社稷动荡,但这策论中所说,一为俺答,二为科尔沁,这两部为草原上最大的势力,只要击破灭掉这两处,草原上再无能威胁大明的势力。”
万历皇帝身体前倾,手指在地图上比划,方才众臣在的时候,王通没有说话,现在众臣离开,王通侃侃而谈,内廷几个大佬,只在这里传递文卷,布置家具,这样的情景让司礼监提督太监张鲸颇为别扭。
他和王通接触不多,对王通在天子面前这样的地位很不习惯,张鲸以为自己执掌御马监已经很久,算是内廷之中的武职魁首,万历皇帝就算是要咨询这等武事,也应该由他来发言,而不是问王通。
心中不快,难免表露出来,张鲸犹豫了下,开口说道:
“陛下,鞑虏逐水草而居,对给养什么的需求不大,一时不利,可以骑马远遁,等情势反复,又是呼啸聚来,而大明的兵马,粮草辎重则是重中之重,出塞和鞑虏交战,走的越远,粮草供应就越是麻烦,鞑虏要是避战,我军只能空手而归,徒费粮草,若是在粮草将尽的时候,鞑虏袭来,或者是出塞后被鞑虏断了粮道,那可就会大败亏输,这个不得不慎!”
万历皇帝一边看看手上的折子,一边看看地图,听到张鲸这番话,他只是抬头瞥了一眼王通,王通会意,开口又是说道:
“张公公考虑的周全,不过俺答部和科尔沁部这边却不是逐水草而居的。”
“鞑虏放牧为生,怎么不是逐水草而居!”
张鲸说话间已经带了点火气,天子宠信你不假,可也不能倚仗天子的宠信,在这里强辩,鞑虏在草原上靠着放牧为生,这是千百年来的至理,御马监中多是在北地逃回的青壮,他们在草原上生活过,也有经验,怎么王通就在这里红口白牙的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