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头香六千多人,有部分是河上的船工水手,这些人走南闯北没有固定居所,天津发生什么事对他们没有影响,真正的主体是那些在运河边混饭吃的苦力工人。
他们原本垄断装卸市场,用比他处高得多的价格来收取费用,海河上那些海船的装卸力钱甚至都可以称得上是离谱,还有因为他们人多势众,收取类似保护费的烧香钱,这一切一切都消失无踪。
大批廉价劳力的涌入和王通锦衣卫的强势,让船头香的香众无法维持这个垄断价格,大家都去交平安钱,烧香钱自然没有人理会。
断人财路,这是最大的仇怨,原本因为王通雷霆霹雳的政策变得支离破碎,快要成为一团散沙的船头香在某种外力下又开始渐渐聚集。
天津卫中,暗流汹涌,每晚城内城外都有几十人,甚至上百人彼此勾连,聚众议论,更有些人走街串巷,把从前的那些头目串联起来。
可天津锦衣卫千户的所有人手都在码头上,都在海河岸边,要不就是驻守城内,人员已经捉襟见肘,严重不足。
……
九月初四,杨思尘再度求见王通,应该是看的差不多了。
三百零二
“大人,天津锦衣卫编制多少?”
“一千零三十五人!”
“大人。现在手下实掌多少人?”
“……”
“学生替大人说,所为正兵七营,马队一营,又有预备营十三个,学生当日在家乡时也看过兵马操练,京师兵马已然号称精锐,可学生觉得,那些兵马甲仗兵器,操练演习还不如大人的预备营。”
杨思尘沉声说出,王通尽管脸是板着的做严肃状,可心中却有些得意,杨思尘又是说道:
“天津财源有几处,田赋最轻,平安钱次之,运河抽税为二,海河关税第一,这其中,平安钱、运河、海河关税尽在大人之手,天津卫城虽然不大,却是北直隶商贾最多,物资汇集之处。大人手中的财源,几乎赶得上几个大府了。”
王通点点头,这些事情只要细心就能观察到,杨思尘做的中规中矩,杨思尘又是开口说道:
“大人眼下还兼着火器作坊的督造大使,火器制造,兵器打造,都在大人手中,大人本身又是锦衣卫千户,监察刺探之责也是在大人身上。”
王通笑着刚要说话,杨思尘却站了起来,深深一揖肃然说道:
“大人,大祸就要临头了!”
听到这话,王通先是一愣,随即哭笑不得的用手拍了下额头,大言欺人,然后从容道出解决的方案。
这样营销的手段对王通来说并不稀罕,这也是常见的手段之一,不过杨思尘看着莫测高深的模样,却弄出这么一手来,实在是无趣之极。
“杨先生,有事说事就是,何必弄这戏文中的桥段!”
王通的话语里已经有些不快,杨思尘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抱拳说道:
“大人掌控兵权财权,地处漕粮转运的枢纽之地。又不是平庸无能之辈,京师里诸位若是说大人有不轨之心怎么办,大人如何自处?”
这话却是实在,杨思尘又说道:
“运河、海河,城内城外,青壮众多,大人手中掌控火器匠坊,随时可以打造大批兵器,若是有心,裹挟壮丁发下兵器,那就是京师之侧,能动员几万兵马,又有天津卫城的粮屯,又有水路可供南下北上,这岂不是大患。”
王通冷着脸说道:
“本官又不会这样做!”
“可朝中诸位大人会这般说,天子亲厚大人,可京津距离几日路程,朝中诸公素来不喜大人,大人难道不知道三人成虎这句话吗?”
“本官知道,本官知道……”
王通喃喃的说道,皇家最看重的是什么。是能不能保持这种独大的地位,是能不能延续王朝存续的时间。
任何不稳定的因素都要被抹杀,王通练兵马,聚敛财源,虽说事事是为了皇帝和大明打算,但他为了效率处处专裁,一切都抓在手中,兵权、财权尽在在掌握,甚至还有了制造兵器掌管武库的权力。
有心人如果联想下,的确是会想到很多叵测的地方去,皇帝和自己的关系不错,自己在外面不断的给他争夺利益,巩固万历的君权,但如果被人挑起了上面的心思,万历皇帝会做怎么样的取舍,这很容易判断。
就算万历皇帝不做这样的取舍,李太后、冯保、张居正也会做出这样的取舍,至于自己目前为什么还安稳的坐在这个位置上,无非是实力还没有到那一步。
可目前一切都在快速的膨胀中,被人这么说的时候也是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