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昉眼帘微垂,略带吐槽,“我拒绝的是你的朋友,不是你。”
“啊?”郗薇抬头,有些尴尬,她以为大家说我有一个朋友怎么怎么样都是默认是自个儿的,难道在他这儿不是?
看她神色诧异,谢昉以手握拳,掩唇轻咳了一声,“开玩笑的,但是说实话,若我不知情况,倒也罢了,但你既然开了口,那种情况之下,看你那么为难,谢某实在是不忍袖手旁观。”
郗薇听了这话,心中是既感动又沉重。
谢昉也看了出来,他笑着打岔,“翁主,当时也不知有多少贵女的芳心碎了一地,谢某可是将终身大事的后路都给断了,日后这婚姻一事就得仰仗着你了。”
说罢,还十分正式地朝她拘了一礼。
郗薇摩挲着手心,这话模棱两可的,她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若是从前,她当然可以肆无忌惮直接表现,弄假成真也无事,反正谢昉人品信得过,家里也没乌七八糟的事情,前途也一片光明,最重要的是跟他相处起来如沐春风。
但是正是因为觉得他不错,她现在反而不敢轻易戳破这层窗户纸了,万一他当真只是好心替她解围,对她并没有那种意思,她说出来岂不是让他尴尬?说不定两人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思前想后,她决定还是就先当做一个协议来处理,这样如果后面两人有了情谊,顺理成章也不错,若是不能,大家从来都是朋友也不会觉得尴尬,进可攻退也可守。
至于那些跟李赢的私事,还有前世跟李亘的纠葛,就让它们暂时成为她一个人的秘密,若有一天有合适的机会,或者应该的时候,再告诉他。
想通了此节,她伸手踮脚毫不在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潇洒道:“好说好说。”
谢昉的目光暗了暗,顺着肩膀落下到了她微垂的指尖,“虽则你我早有约定,但该尽的礼节是必不可少的,等过些日子宫里下了旨意,谢某定会亲自上郗府下定,三书六礼,一个都不会少。”
郗薇本想说其实这些都无所谓,说不定等她这次出宫蓝序就回来了,她很快就跟大长公主夫妇没有丝毫关系。
可是转念一想,还是先别了,万一谢氏那边不同意可怎么办?虽然谢昉生父母不在了,但他毕竟还有伯父,谢氏还有宗长,总要顾虑到他们的感受,毕竟要借助翁主这个身份,才能堪堪与之相配,总不能给谢昉添麻烦。
于是,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谢昉也看出来了她顾虑重重的样子,看出来了他只是她找的一个摆脱亲事与郗府的借口。
并不想逼迫于她,他希望她做任何事任何决定,都不是因为被逼无奈,而是发自内心真诚的选择,反正以后他们有的是机会,他有一生可以去等待。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转过潇湘竹廊,院景渐渐开阔,前面不远就是昭文馆了,她很快就又要走了。
他正准备跟她告别,她却倏地转身,“小谢大人。”
“嗯?”之前她都是直接唤他谢子游,对于这个新称呼,谢昉花了须臾才适应。
郗薇咬唇,本想问他“如果我不是翁主,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你还会帮我吗”,但看他一脸好奇神色坦然,她又恍惚觉得若她当真这样问了,是对他的侮辱,她是什么身份是不是翁主其实对他毫不重要。
看他神色认真,似还在等着她的下文,她才不想大好机会就这么错过,厚着脸皮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小谢大人,我想学好算术,以后或许能用得上,但我可能太笨,你今日讲的其实非常好,但我没怎么听懂。”
谢昉沉吟,因为太学新进了许多学生,他这些日子讲的都是非常基础的内容,她听不懂,只有一个原因。
“翁主不是笨,只是之前没有接触罢了,没有基础,听这些当然云里雾里。”
“真的吗?”郗薇有些惊喜又有些不好意思,惊喜的是不是因为她太笨,不好意思是因为她之前在乡下也就算了,进太学也快三年了,连算术基础都没有。
谢昉也看出来了她的尴尬,之前关于她的传闻他多多少少听过一些,不过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十全十美,学什么都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因为即使被人盛赞如他,也于拳脚功夫之上一窍不通。
这么多年他也就只见过一个文韬武略的奇才罢了,但极度自律自信的背后,也难免会有自负之处,其人并不算完美。
他将手中夹着的《夏侯氏算经》拿了出来,递给她,“你看看这书跟你的有何不同?”
郗薇接过,学宫术数课通用的就是这本算经,她自己就有,不过她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同啊。
“打开看看。”
她依言翻开,这才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笔记,而且依据笔记来看,虽是出自一人之手,但明显不是一个时期写的,从最初的稚嫩,到后来的铁画银钩,每一次,都是不同的感悟。
“这是你的?”
谢昉颔首,“嗯,就算是我,也打小琢磨到大的,甚至为了能更好的给太学的学子们上课,我又重新将它拿了出来,你看我在讲坛上游刃有余,其实私下里用的功夫并不会少。”
其实也就那么一两个时辰吧,不过他没忍心说实话,这样多打击她积极性啊,为人师表,面对没有自信的学生,还是要以鼓励为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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