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绥看着黑暗中一线蜿蜒向上,问:“你如何会有这种东西?”
德妃眯着眼睛,也看着那一点游动宛如看着触手可及却又难逢的自由,道:“……自从我听说咱们这皇宫有这么一处秘密铁狱,我就想办法准备了这东西,原本想着……没想到……”
她笑一笑,没说下去。燕绥却立即明白了,转头看她一眼。
原本想着自己用的是么?
你是想做什么,才会觉得自己会进这铁狱,还提前备下了越狱的东西?
只是没想到最后是给儿子用了?
“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德妃怔了一怔,笑道:“没有啊,其实啊,没有秘密,真的没有秘密。只是某些人自作聪明,自己秘密太多,就看别人也满腹诡秘罢了。”
“为什么他会觉得我非亲子?”
“因为我们成亲那晚,他不知怎的醉了,或者不是醉?总之神智有些奇怪……后来晨间我先起来,去洗漱时,忽然听见屋内有人惊叫,我过去看时,却看见我的贴身婢女春晓衣衫不整从屋内匆匆出来,而他神情古怪……事后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他说没什么,说春晓有意攀龙附凤,故意勾引,被他逐出,我却觉得蹊跷,春晓便是想勾引他,也不会趁那点时间,只是他素来形容诚恳,我也无法多问,便想着去问春晓,谁知春晓回去后便吊死了。”
德妃冷笑一声。
然后没多久她便怀孕了,得知怀孕的那一刻,她心绪复杂,因此也就忽略了当时他略有些古怪的眼神。
原来怀疑那时便种下了,那个多疑的人,以为她不愿侍寝,派了贴身侍女来李代桃僵。然后和林擎有私,再把野种栽赃给他。
可笑那时她却懵然未觉。
直到经年日久,她渐渐于蛛丝马迹中察觉了他的想法,察觉了一些隐藏于暗处的险恶用心,于一怀寒冷中,不得不选择了亲手割裂那些年的母子情分。
却最终,于事无补。
也许这就是报应。
报应她为爱不诚,对那腹中生命最初亦心存利用。
可是,燕绥何辜?
燕绥忽然道:“那时候,林帅不是应该在边关吗?”
德妃轻喟一声:“这便要去问林擎了,其间一定有一些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以后你有机会,去问他吧。”
燕绥凝视着她:“为什么没有去救林擎?”
一直默默垂头的菊牙猛然抬头,激动地盯住了娘娘的背影。
说啊!
说啊!
说你心中的为难,说你下决定的痛苦,说你最终选择儿子的一腔慈母之心!
二十五年母子裂痕,最好的修补机会便在眼前!
娘娘,说啊,求求你!
她热辣辣的目光射在德妃背上,德妃面上却是一派平静,盯着燕绥,忽然促狭一笑,道:“我听说林擎只是中毒,而你比较惨。我想瞧瞧我那一向骄得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的儿子,惨起来是个什么模样儿?”
菊牙:“……”
好恨。
想吐血。
德妃这还没完,颇有些怅然地道:“想瞧瞧和绣球儿蔫不拉答的时候比起来像不像。”
燕绥望定她,忽然一笑,慢慢道:“觉得如何?”
德妃诚恳地道:“有点失望。”
她随即又笑道:“儿子,你便一直这么让为娘失望下去吧。无论挨了多少刀,无论挨了谁的刀,都还一直能用鼻孔看人,所有人都只能跪在你脚下,看你的鼻毛。”
菊牙:“……”
要了亲命。
这伤感情的比喻。
燕绥难得地没有生气,缓缓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