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都尉半信半疑,却也不肯让路,当下便说那便先派人去询问定王,再等殿下示下,这本也是合理解决方式,但是毛万仞知道,这就是对方的计策。一来顺利拖延了时间,无法解救刺史,二来真要去问定王,定王哪能不顺杆子上?刺史就更危险了。
毛万仞心中焦灼,正想着要么干脆先虚以委蛇,再趁其不备,将定州军的包围冲开,闯过去再说。至于后头的麻烦,只要救下刺史大人,自然有刺史大人顶着。
毛万仞素来也是个狠人,牙一咬正要下令,忽见对面阵营一阵骚动,有人匆匆拍马而来,和定州都尉急急说了什么,然后隐约见对方变色,再然后鸣金声起,后队变前队,对方竟然收兵了。
毛万仞这才是意外之喜,也顾不上询问,急忙带人从对方让出的路中冲过,经过时隐约听了一耳朵,好像说是定州境内一股盘踞的巨匪忽然冲击定州城门,定州刺史告急求援。
这是大事,各地地方守军首先便有守土之责。虽然护持王驾很重要,但问题是赶来定州并未看见百姓暴乱,又有湖州都尉拿出的不同内容的王令作证,定州军毕竟是他州之军,如此也便有了交代,总要以自家安危为先。
毛万仞一边暗暗庆幸,一边又想世上之事又怎么会有这般巧合?但此时也顾不得思索里头猫腻,一鼓作气过了玉龙山,眼看便是九曲林的后门,再拐一个弯则是九曲林的西门,那里走要经过一条半山索道。
九曲林的后门便如约定一般半开着。
毛万仞正要命州军涌入,忽然前方人影一闪,身影窈窕,他却认得,那是跟着大人来过军营几次的采桑。
他知道这姑娘在大人身边的地位,心中一跳,立即按下州军并命众人潜伏,远远的,采桑隐在一株树后,对他做了个手势,又指了指西边索道的方向。
毛万仞有一霎的犹豫。
走索道,万一涌出埋伏,瞬间便会葬身山谷……
但这犹豫只是一瞬间,随即他便示意众人绕道,从山林中下来,潜往索道方向,就看见采桑在索道边守着,见了他便道:“我没在庄子里,一直守着后门,就怕最后关头有人出幺蛾子,果然瞧见后门有人埋伏,这边索道本也安排有人砍索道的,被我给毒倒了,现在你们快点过去。”
毛万仞也来不及和她说话,匆匆一点头便走了,采桑让他们留下一些士兵的标志,挂在索道铁链上,等人走完,自己走了过去后,拿出小姐给的腐蚀性毒药,将索道的锁链腐蚀了一多半再离开。
她离开后不久,那些埋伏在后门,久久等不到人的杀手便赶了过来,见索道上挂着一些士兵的衣服布条,便知道州军来了,且换了门走,自然也便冲上索道,然后冲到半道,索道断了。
采桑姑娘躲在一边看着,拍拍手,去找她家小姐了。
深藏功与名。
……
文臻这边已经快要冲到前院。
但她也累极了。
从发动开始便无休无止的筹谋、算计、冲突、生产、逃亡、厮杀……刚刚生产的产妇,带着刚刚生下的婴儿,经历这世上最凶险的那一刻。
只有苏训在水下推着她那一段,是这一场血水历程里唯一的静谧和温柔,然而最后的结局却依旧是给她一场重击,从身体到精神,都在经历无声的崩毁。
苏训死了,寒鸦很可能受到苏训或者杀手的袭击,如果是苏训下手还好,如果是后者,只怕也凶多吉少。
暗卫一直保护着她,也已经出现了死伤,其中一个暗卫在拼杀中还和她说了一句:“可惜现在时机不对,原本说一个月后要再拨两支小队来保护大人的,现在只是平常配备,两支小队保护大人,白天一支,晚上一支,每日轮换……”
文臻心中一动,心想为什么要一个月后增加人手?
暗卫又道,今日也算是万幸,本来只有一支小队在,却在轮换的时候发现情况不对,所以两支小队的人都来了,才能护着大人冲杀到现在……
此时离前院已经不远,身后逶迤一路尸首,想要追上来的都没能追上来,被暗卫或杀或拖住了,张夫人不会武功怕拖累她,本身也不是重要目标,早早地上一躺装尸首了,一边装一边还慨叹这园子刚买不久没来得及开地道做暗室是为失策。
然而这最后一段路才是最难的,因为文臻一抬头,看见对面忽然出现了几个人。
人不多,却不是一样的装束,虽然都戴着面罩,却都穿得讲究,其中一人大袖宽衫,写意风流。
君莫晓一看那人就暴躁了,这身形她认得,湖州事变那日险些两次要了她命的那位。
文臻的心却冷了下去。
对方显然是这次的主事人群,既然显露身形,显然也是孤注一掷,一定要将她留在此地,而她的人一半被隔在翠湖那头和定王纠缠,一半被隔在九曲林这头还未赶到。
早该到了,还未到,显然路上出岔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