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舞女在船上歌舞罢,便上了云台继续,那云台竟然还是可以移动的,绕着整个小岛缓缓逶迤,当真便如浮云迤逦,好一曲云上九天仙魔同舞,共此人间艳福。
众人目眩神迷,豪奢手笔也罢了,关键是奇思妙想,场景美妙之极,在场的几乎都是男客,文臻分明听见好些人呼吸不能自控地变得粗重。
又有侍女源源不断送上瓜果饮食,都是时鲜珍异,拿钱也买不到的那种。文臻瞟一眼身周的人,看见张钺半阖着眼如老僧入定,仿佛对外物毫无感知,却在她稍稍一动之后,便转头道:“大人可是渴了?喝些茶吧,这茶不错。我喝过了。但果子还是不要吃了。”
“为何?”
张钺道:“这果子性凉,并不合适你们女子。”
文臻未曾想到这书呆子竟然还有这么体贴的心思,转而想到他关照她喝茶,还特意提到他已经喝过,这家伙明明是吃过亏的,这是怕有毒,先提前帮她试毒?
文臻心中好笑,有她在,还需要试什么毒,但也难免有些感动,点点头,茶水沾了沾唇,又看了一眼苏训,苏训站在她身后,倒是在认真看表演,眼神却没落在那些腰肢和大腿上,却在看那些女子的动作神情。
绣娘出身的采桑对那些天魔舞一般的表演不屑一顾,一直盯着地面,十分艳羡地悄悄和文臻道:“小姐,这些玉珠和水晶珠子,要是拿去穿了孔,添进绣品里,不知道多好看呢。”
文臻笑道:“那你就抓一把,想来主家也不会和你计较。”
采桑头一摆:“那可不行,我是刺史大人的丫鬟,我可不能丢了大人的人!”
文臻懒懒一笑:“这你就错了。”
“咦?”
“作为拥有你这么好丫鬟的刺史大人,努力的唯一目标就应该是让丫鬟可以随心所欲地仰仗自己,想嘚瑟就嘚瑟,想拿珠子就拿珠子,想骂人就骂人……别人别说笑话你,连心里想想都不许有。”
“小姐霸气,小姐万岁!”
对面,请客的林富商微微倾着身子,一张瘦长脸上笑容微微:“鄙处简陋,慢待大人了,不过瞧大人谈笑甚欢,心情尚好?”
文臻放下手中茶盏,笑道:“林先生这里如果算是简陋,那天下便没有豪奢之处了。”
林富商刚刚展开笑容,却听文臻又悠悠道:“只是这鼎铛玉石,峻宇雕墙,绮罗竞列,金翠满庭,细看来却白骨为底,血泪充盈,风过有号哭之声,我却是不敢享的。”
一霎静默。
林富商身子微微一僵,随即干笑道:“大人玩笑了,玩笑了。”
文臻笑道:“对,玩笑。”
细看来,她眼底却没有笑意。
林富商不敢说话了。
采桑却忽然道:“林先生,要我说,你请我家小姐看这表演,其心很是不良。小姐是女子,你弄这些以色媚人的女子来,做这天魔诱惑之态,你内心对女人,对我家小姐,可有半分尊敬?”
又是一霎静默。
半晌林富商咽了一口唾液,吸口气,笑道:“是草民失礼了。草民只想着这湖上云台颇有几分趣致,想给大人瞧个新鲜而已……既如此,大人可喜欢看戏?草民这里供养着湖州最有名的戏班艺园春,颇有几出好戏值得一看。”
“那自然是要见识的。”
舞女们匆匆撤下,换了戏班上台,林富商告罪更衣,又有一两位富商也悄然起身,去了后头庭院。
文臻眼角一瞥,不动声色。
林富商转过长廊,在一个隐僻的角落站定,身后那两名富商也跟了上来,三人面面相觑,半晌,一个面团团富家翁模样的中年人,有点哆嗦地道:“咱们真要……真要……”
林富商烦躁地道:“怎么,你想临时收手么!也不看看这什么时候了!”
那富商道:“可是,可是,你瞧刺史大人……”
“你瞧刺史大人那个德行!”林富商怒道,“我那般巴结讨好,你看她什么态度?她和她身边人口口声声都什么话儿?你信不信如果咱们不动手,回头她就能抄了咱们的家!”
另一人沉声道:“刺史大人可能已经知晓什么了,想必咱们那丝麻转卖生意露了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