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臻静坐着,良久,弯腰摸了摸这人已经变冷的手指,然后将他拖到山洞的暗处,拿干草盖了。
她摸索着自己的腰带,从里头抽出那条帕子,摸了摸,又凑到鼻子边嗅了嗅。
她嗅见了淡淡的毒血气息。这血量不大,只有一滴,不会是擦拭伤口所致,倒像故意滴上去的。
像燕绥的风格。
她又摸出了那个小木盒,里头确实是一颗药丸,嗅了嗅,和之前燕绥给自己的那些他师门的药似乎也无多大区别,没有问题。
她将药丸拈在手中,按说她现在很需要这个,她需要健康的身体和强大的实力,才能和这世界一切的恶意和谋算周旋。
然而嗅着那清逸微苦的香气,听着这夜风声和缓,不知怎的,她迟迟没把这一颗药纳入口中。
半晌,她还是叹口气,将木盒收起,又嗅了嗅那帕子,撇了撇嘴角,将帕子塞进了袖子里。
然后她翻个身,便睡了。
……
无名峰上掺着血的黑土泛着湿润的腥气,遍地枯黄的竹叶洒着斑驳的旧血,山体的缝隙里黏着火堆燃尽的灰烬,一个草草挖开的坟坑里还留着人体躺过的痕迹。
这里是昭明郡主被杀的现场,也是英文及手下护卫最终失去文臻全部踪迹的地方。
以英文这一队人能够挖地三尺寻找踪迹的能力,已经在这里找了半日,可见掩藏痕迹的人的强大。
燕绥的身影飘过来的时候,英文的苦瓜脸已经快要掉到脚背上。
所有的印迹并不是被抹去,相反,都在,但是所有的印迹追到最后,要么是回到原处,要么是到了死角,根本追溯不出正常的路线。
“扩大范围。”燕绥低头看了一下,他没有看英文指出来的属于文臻的那些痕迹,却找到了几个十分疏落的痕迹,那痕迹是脚印,十分纤秀,但奇异的是,十分分散,相距很远,有的还不全,像一个鬼魅一样,在空中一飘一飘走路。
因为相距太远,太少,不成正常步伐轨迹,混在其他人和来去野兽的脚印中,便显得十分不起眼,所以英文也没有在意。
“就找这个脚印,一直找,找到最后一个为止。”
过了一会儿,有人奔来叫:“那脚印总共就出现三次,三次距离长达里许,到了一里多外的一处崖边就没了!这崖矮,我们已经派人下去看了。”
“都下去。就顺着那印子追。”燕绥语气平静,他难得穿一件黑色的薄氅,丝绸的质地柔滑起伏,在黑夜中也反射出粼粼的光,越发衬得神容如雪。
他掠下矮崖,崖下灌木丛生,护卫们纷纷在砍着灌木丛,也果然每隔一段距离,便发现灌木丛被人为踩踏过的痕迹,都是相距甚远。
英文给燕绥拿来一双可以套在靴子外头的特制薄铁靴,道:“殿下,这种地方最多蛇虫,这里路又看不清,且套上以防万一。”
燕绥并不理会,他一言不发,似乎在聆听着什么。
好在这一段路并不远,很快前方豁然开朗,众人才发现这矮崖下还连接着一段山路,踏上山路后不久,因为灌木减少来往人多,那稀落的脚印便更难找了,众人正在犯难,燕绥却简简单单地便指了个方向。
一行人身形如电在山道上闪过。
对话声隐隐传来。
“殿下殿下,你怎么能确定那个方向的?”
“没发现这条山路上的蛇虫比崖下少很多?”
“呃,来往行人多的地方,蛇虫少也是应该的吧?”
“矮崖之上,那坟头附近,蛇虫也少。只有矮崖下那一截多,而矮崖下蛇虫的分布,才符合留山这些毒物的分布情况。”
“殿下的意思是……”
“文蛋蛋一旦散发出体液,所有的蛇虫便会闻风辟易。”
“您的意思是……”
“文蛋蛋这一路,不断地在滴落体液,想来也不至于因为愤怒一路吐口水,也不至于年纪太大中风遗尿,那就是一路惊吓,控制不住某处了。”
“等等,殿下您是说文蛋蛋害怕……它会害怕?”
“它还猥琐好色懒惰无耻。”燕绥想起文蛋蛋总在文臻头颈胸口拱来拱去,心间似乎也有小火苗在微微地拱。
“殿下……现在我们在讨论文蛋蛋的畏惧,这畏惧关系到文大人的生命安全……”
“不会威胁到文臻的,因为那只是只狗而已。这崖上崖下,是有不少野兽经过,但是一来文蛋蛋以前已经证明了它不怕那些野兽,二来那些野兽也是路过,并没有一直存在导致文蛋蛋总是动不动漏两滴尿,唯一一直存在的动物印子,就是一只狗的脚印。所以带走文臻的人,身边应该有只狗,我们只要顺着那狗的痕迹往下寻就行。”
“殿下何其智慧乃尔!”
“如果文蛋蛋这次不能好好保护文臻,我也会给它安排一个更加智慧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