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坐在轮椅上的人,从墙壁的拐角后缓缓转出,看着那一队马车远去的影子。
黄昏黯色的光影下,那双眸子,密布血丝,满是阴毒。
……
季怀远的别院并不大,但是颇为精致,可见他这一年来在季家地位果然不同以往。
进入别院的时候,已经是夜间,因为又有消息传来,燕绥并没有进后院,便留在了前院书房,继续和季怀远议事。
文臻还想跟着,听听留山那边有没有消息传来,却被燕绥一个眼神止住,随即她发现其余护卫也没有跟过去,就知道燕绥要和季怀远说些比较私密的事,不宜护卫在场。
如果是她自己真实身份,自然没问题,但是她现在是个护卫。
文臻只好悻悻地表示要先回后院去给殿下做些准备。
季怀远听了,便笑着吩咐中文等人:“给殿下安排的是暖音阁,都已经打扫好了。也给殿下安排了解闷的好玩意儿,护卫也安排好了。诸位无需多操劳,在前头下房里吃席便好,只需命人多烧些水备着便罢了。”
文臻心不在焉听着,心想要喝很多酒么?
去了暖音阁,果然阁外一排下房里已经摆好了席面,文臻知道自己如果在,中文等人吃饭不能尽兴,当下便道:“我吃不惯这些,我自己进去做些,也给殿下备上夜宵,顺便等会帮他换药,你们便不必再进来了。”
中文等人便应了。
文臻便往暖音阁走,谁知道刚走到门口,便被两个婆子拦住。
当先一个婆子,操着一口有些难懂的南地口音,道:“这位官爷,这是贵人的下榻处,闲杂人等,不可进入。”
文臻掏出燕绥的令牌:“主子下榻之处,护卫怎可不亲自查看?请两位让开,我们要关防。”
她原以为这理由天经地义,谁知道那婆子竟然看也没看那令牌,只垂着眼皮:“这里是季将军的府邸,奴婢只认得季将军令牌。”
另一个婆子更不客气:“里头我们将军已经派了秘密护卫,也再三检查过,安全绝对无事。这位官爷,你硬要闯,莫非别有用心?”
“有啊,我要当着你们面进去等着刺杀贵人呢!”文臻气笑了,将令牌收起,上下打量两个牌子,“对了,我既然想进去刺杀贵人,那自然是要把看见我的闲杂人等,都杀人灭口的哦。”
那两个婆子却各自撇嘴一笑,轻蔑地看她一眼,竟然是不当回事。
文臻怔一怔,嘴角一撇,心想俺要是在天京说出这话来,分分钟人跳出三丈开外,偏偏这偏僻南疆,民风彪悍又少见识,竟然以为是吹大气。
遇上浑浑噩噩的,也就只好来硬的。
其中一个婆子又看了她一眼,忽然道:“原来是个女娃儿,哟,难怪这吵着闹着要进去。”
文臻想这话是什么意思,摇摇头,懒得多说,一步跨了过去。
她走过的地方,两个婆子无声软倒。
文臻看也没看一眼,进了屋,此处果然布置得精雅整洁,更关键的是,横平竖直,两两对称,诸般器物,极其讲究齐整之美,让人恍惚一眼以为回到了天京,季怀远果然是个心思很足的人。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香气,文臻嗅了嗅,不是迷香,文蛋蛋也从她发辫上滚了出来,示意一切如常。
文蛋蛋在她离开五峰山密道后便追了上来,文臻对于它当初明知五峰山上酒中有迷香却不提醒之事,很有些意见,颇冷落了它一阵,所以文蛋蛋现在很是殷勤,恨不得遇山开路,遇水架桥,每到一处,每个角落都会先滚上一遍清扫。
文臻看过房间没问题,又打开提前送进来的行李,换了一件夜行衣,跃上了屋顶。
她凭着先前记忆,往季怀远书房而去,没敢从屋瓦上走,提前老远落下来,躲过两批巡逻护卫后,伏到了季怀远书房的外墙上。
再不能往前走了,瞒不过燕绥的。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铜盅,倒扣在墙上,隐约的话声传来。
“……那人大概在静海城,可能得殿下您亲自走一趟,可现在战时管制,您想去静海,可能很难瞒过大殿下……”
“不用瞒。咱们堂堂正正地去,我正好去和老大做个交易。”
“可是静海不比东堂,又是战时,又是敌国重城,静海那位女总督,十足十铁血人物,心狠手辣,以殿下身份,何必为一个只会些跌打损伤术的大夫,深入险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