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就知道你在这!”
文臻觉得自己的魂已经被拍飞了一半,伴随着叫“自由”的风筝越飘越远。
还有一半魂,勉强控制住声音不抖,“谁!”
一双黑乌乌的眼睛凑过来,睫毛太浓密,太近的距离看起来像一大簇发菜,又像自带浓黑眼线。
“我啊!”
文臻向后让一让,才看清了易人离那张容貌姣好此刻却面目可憎的脸。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要不是我聪慧出众,今儿我是不是就要给你抛下了?”
语气怨妇似的,问题是,她和他有很熟吗?
此刻还身处闻家大院外墙下,附近街市其实还属于闻家范畴,文臻先拖着这家伙到了僻静处,才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易人离委屈巴巴地道“我在外院那么多天,没人理会,闲得捉虱子,你也不说递个消息给我,我只好自己过来看,晌午的时候看见你倒酒和油来着,算算如果你要搞事,肯定要从这边后墙逃走。所以一起火,我就来这边了。对了,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跑?”
“因为闻家人要杀我啊,我难道坐以待毙吗?”文臻答得比他还委屈,“别问那么多了,即走之则安之,趁闻家现在顾不上,赶紧走先。”
“去哪里?”易人离给她牵着,一边走一边回头,“咱们这样走能行吗?闻家会派人来追吧?再说我也没准备,连行李银两都没拿。”
文臻停住脚步,眯着眼睛打量他。
这个人,初见的时候,他在暗无天日的小巷里,试图扒一具尸体上的财物。
她不相信一个底线不怎么样的市井小混混,会这么信守诺言,而他一口答应护送她上京,本身就是很奇怪的事。
或许他有自己的目的,但她搅进的浑水已经够多了,并不打算再多那一桶。
“拿行李我们就走不掉了啊,”她道,“至于盘缠,我现在不就在想法子挣钱吗?”
“怎么挣?”
“我的好厨艺啊。”文臻笑眯眯点点自己,“凭我这一手好厨艺,随便卖个秘方,还怕凑不够路费?”
“这倒也是。只是这时辰,谁家饭馆还开门?咱们这一夜该住哪?”
“这镇子繁华着呢,你看,前方不是还亮着灯火?”
文臻手指的那一处,果然灯火通明,隐约笙歌不绝,两人走到近处,仰头看见门额上“试岚楼”三字金镶玉嵌,辉光耀人。
易人离惊叹“这饭馆好生气派。”
“是啊,”文臻甜蜜蜜地道,“你在外面等着我,我去和老板谈谈,合适了就让人叫你,这饭馆这么大,一定有住宿的地方。咱们要是能谈妥,今晚就有地方睡了。”
星月灯光下,少女笑眼微弯,粉颊似桃,肌肤凝荔,当真甜如蜜糖。
易人离不知道是这灯光还是月光太迷离,这一刻看过去的闻真真,和昔日矜持清冷的形象剥离,于无限星月之光里,微微浮凸另一个灵俏可亲的她来。
脑子运转似乎变缓慢了点,他点头,“好。”
然后文臻便进去了,进去之前,还和他挥挥手,做了个“放心”的口型。
易人离盯着她背影,眼神有一霎的恍惚,随即他抱臂,靠着门口的石狮子等待。
夜深了,不知何时起了雾,游丝一般漫上来,裹挟其中的人影,因此也变得影影绰绰,面目难辨。
易人离忽然打了个寒颤,有些迷惑地抬起头,就看见前方,雾气深处,不知何时,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文臻进门,这楼形制别致,一进门照壁精雕,转过照壁,竟然有小桥流水,一庭桃花,花下娇容半掩,粉白翠黛,香气迤逦,时时有吃吃低笑传来,音色却颇暗哑。
这里不大像个象姑馆,倒像文人墨客雅谈之所。
文臻之所以知道这里,是来的时候便经过此地,她有心脱身,一路上看得仔细,这楼分外高伟轩丽引人注目,而她又恰恰听见两个从里头出来的男子,一边走一边笑谈哪个相公分外婉转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