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笑一笑,道:“不想出手,便不出手了。”
文臻凝视着他,只觉得他脸色似乎越来越白,在这夜色里幽幽地似乎要暗淡下去。
听得他道:“我母亲……还在唐家手中……大人以后若有机缘……便请救上一救……”
文臻忽然伸手一抄,抄起了他面前的水。
满手掌的殷红。
她霍然变色,伸手就去拎他的胳膊,“你上来!”
苏训让开了。
“大人,我活不长啦……这里应该没杀手了,但是九曲林快要到了,你……后头小心,那边一定还有人……”
“苏训,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你动用了第二次异能的缘故!”
“嗯……还有一个原因……我这能力……一生只能用七次……用完了,也就没命了……大人您想想啊,若是这能力能无穷无尽地用,这老天对我,也太偏心了……”
文臻心中一片冰凉。
是啊,她心中疑惑过很多次。苏训这异能也太逆天了,若是能无穷无尽地用,那岂不是要谁活就活,那还有什么天道可言。
苏训的异能,是要以透支生命为代价的。
并不显老,但却会无声无息缩短他的寿命,他所挽回的每一条性命,都要他自己的寿数来赔。
难怪最近看他气色越来越不好。
老天爷一向是公平的。
公平得近乎残酷。
“苏训,你上来,你上来……”她用力拉着苏训,不管怎样,这种时候,不能让他再泡在水里。
“上来……我给你看看……以为演泰坦尼克吗……”她哽咽着骂。
苏训听不懂她说什么,只露一抹淡淡的笑意,一只手摸索着在脸上摸了一阵,轻声道:“其实啊,我还有样天授之能……我能模仿别人的脸……我想让你看看我自己的脸……记得我的样子好吗……”
他放下手,文臻看见一张清秀的少年的脸,远不如燕绥美貌,微微有点圆润,皮肤细腻,眼眸细长,整个人清清润润的,衬着那颗不会改变的红痣,有种天生的慈善相,和他平日里有点沉冷的性子不太搭,或许他本来的性子也并不是沉冷的,只是家中的巨变和整日的伪装改变了他,或许他本该就是一个像毛之仪一样天真快乐的官家少年,珠玉般玲珑,在娇养呵护中长大,一生安适,不受风雨。
文臻摸了摸他的脸,想起他因为这张脸受到的委屈,咬了咬牙,道:“你比燕绥看着顺眼多了,以后再不要像他了。”
苏训似乎笑了笑,偏头,蹭了蹭她的手背。然后猛力将船底往前一推。
他用尽了最后的全部的力气。
船底像箭一样射了出去。
文臻飞快地伸手出去,终究没能抄住他。
眼睁睁看着他沉了下去。
那一片湖面迅速恢复了平静,月光溶溶地镀一层淡淡的银白,一抹随风而来的落花悠悠荡了过来。
怀里的孩子忽然嘤嘤哭了起来。
文臻机械地抬手去哄他,“乖乖不哭,不哭不哭……”手刚抬起,眼泪便无声泻了满脸。
……
九曲林就在前方。
爬满藤蔓的青色墙壁自水面之上安静延伸。
文臻将孩子用带子捆在胸前,外头罩上自己的罩衫。又吃了几颗药。
过量吃药对身体不利,但此刻也顾不得了。
她的心一直跳得很急,浑身都在刺痛,头更是炸开一般嗡嗡直响,靠着燕绥给的几颗药,勉强按捺了下去。
前方围墙下有个洞,就在船将要过洞的那一刻,文臻起身,一脚将船踢了过洞,自己则腾身而起,抓住了围墙,顺着围墙一路爬了上去。
她刚爬上墙头,就听见底下噼啪刀砍炸响之声,还有人嘴被捂住努力挣扎的唔唔之声,借着藤蔓的掩盖从上往下一看,果然底下黑压压的都是船,船上都是人,她坐的那只船船底刚刚出了洞口已经只剩下了半截,剩下半截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