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战士头也不回,射击不停,高声答道:“我叫周二毛,十七岁,永安县人,”发出一枪后,继续说道:“周小毛是我哥!”
常山心一沉,原来是周小毛的弟弟,怪不得看着有些面熟,于是说道:“好样的!二毛,战斗完了跟着我吧,接替你哥哥,哦,你哥哥牺牲了,他很英勇…”
周二毛身子抖动了一下,然后狠狠地一枪出去,干掉一个鬼子,半晌说道:“是,司令员。”
常山感觉时间过的还是太慢了,一番番激烈的苦战,一次次的击退敌人,时间才不过下午两点钟,望着天际当中那一团火似的太阳,常山恨不得一把抓住它,再把它扔到天空西侧。已经记不清打退敌人几次进攻了,要知道每一分钟战斗都意味着战士们的伤亡。
田木嘉佑在村北小树林的指挥部里焦急的转来转去,已经调集了周边县城和据点可以调动的全部机动兵力了,现在包围在溪口村之外的兵力已经达到两千五百多人了,光掷弹筒就调来三四十个,进攻了四个多小时,仍然无法攻进这个弹丸小村,田木嘉佑搞不懂究竟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村里的八路,不知道村里的八路到底有多少人,可就是顽强的抵抗着重兵的一次次潮水般的攻击,常山?田木嘉佑不明白的摇摇头,他越来越不清楚他的这个老对手到底有多大的能量了。
必须寻找一个突破点,田木嘉佑将目光定在村南的突出阵地。
下午两点以后,日军突然改变了战术策略,在保持对溪口四围阵地的全面压力之外,集中优势兵力猛攻较小的南部阵地。
如雨点般的炮弹和掷弹筒倾覆在村南狭小的阵地上,轻重机枪“呱呱”叫着扫射着,阵地上已经难以坚持,尤其是经过长达十二个小时的激战,战士们已经基本没有子弹了,常山果断命令,放弃前凸阵地,部队撤进北村里,凭借高房工事阻击敌人,充分利用手榴弹等近战、巷战方式,使敌人的重武器失去效力。
此时,村北部阵地显得更为孤立,第一、二道工事已基本全毁,弹药也消耗很多,而村外日军的增援仍在不断到来。常山组织大家讨论,把严重的形势告诉了全体战士,让大家做好必要的思想准备,同时要求所有人在任何情况下必须坚守阵地,直至天黑突围。
这时的战斗已经超脱了战略战术的范畴,完全是意志的较量,这种战斗不能按规律来讲,比拼的是男人的意志和精神的力量。
常山此时没有太多的话语,他懂得,在这种战场上任何话语都是多余的,只有行动才是最重要的。他只是一次次冲在战斗最激烈的地方,那里的拼杀厉害,他就出现在哪里,哪里最危险,他就会在哪里出现,樊雨天、迟晓文伴随着常山,手里的驳壳枪和飘扬着血染的红穗头的大刀,已经不知道饮了多少日军的鲜血。就连金岩这个白面书生,此时也放弃了文化人的矜持,在硝烟弥漫、战火蒸腾的纵横来去,殊死搏杀。
战场上没有文人、学者和军人战士之分,没有富贵贫穷和高低贵贱之别,有的只有两种人:敌人或自己,有的只有两种结果:胜利或者失败、生存或死亡……
骄悍无比的日本士兵气馁了,横行亚洲、不可一世的日军终于在溪口——这个平原上非常普通的小村前丧失了勇气,一名日军竟然迟迟不敢前进,而被在阵地上当场枪决,一名中队长在精神上完全垮掉而饮弹自杀,还有九名士兵在向东方顶礼膜拜之后集体上吊自尽……
黑夜终于姗姗来临了,激战了一天的日军也暂停了攻击,准备夜间防御,计划再次调集援兵后次日进攻。
常山和金岩在村子里一个稍微清静些的墙脚下分析总结了战斗情况,决定必须今晚突围,否则等到明天肯定没有机会了。为分散日军注意力,增加突围的成功可能性,决定常山、樊雨天率领一连向北、金岩、迟晓文率领二连向南分头突围。
突围之前,金岩还要做些战前动员,常山阻拦住了他:“不用多说了,我们的兄弟都是好样的,没有一个孬种,”说着话,常山扭头对整装待发的战士们大声说道:“对不对,兄弟们!”
战士们齐声喉道:“对!”
常山又对战士们高声说道:“兄弟们,我只告诉大家一句话:两强相遇勇者胜!死都不怕还怕什么?都准备去吧!”
夜深之后,两个连同时开始了突围行动,临突围分手之前,常山握着金岩的双手用力地使了使劲,用力的点了点头,金岩明白常山的意思,也用力的点点头。
日军激战了一天,已经精疲力竭,何况他们以为被围攻了一天的八路绝对不会仅有两个连,所以根本没想到八路军的突围行动,这就给常山、金岩的突围形成了机会。
金岩率领的二连悄声出村,十分顺利地在敌人包围的结合部冲了过去,只是在快离开敌人阵地时被日军发现,战士们马上甩出一片手榴弹开路,沿着村边的沟道朝正南急进,一口气跑出七八里地之后摆脱了日军,突出了包围。而常山率领一连的突围则较为惊险,部队在穿越火堆之时与日军巡逻哨相遇,幸亏大部日军因疲劳而处于酣睡之中,常山带着一连用一阵快速的刺刀格斗便结束了战斗,安全地突出了重围。
从睡梦中惊醒的日军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刚刚突出去的两小股八路就是与他们激战了一天的全部对手,仍然紧紧包围着溪口村,包围着想象中的八路军大部队,等待天亮后更加激烈的搏杀,一夜没有睡好。只是当第二天真正进村之后,田木嘉佑才无比惊讶和懊丧地了解了这次战斗的对手的真实实力,无奈的拖着大冢旅团长、阵亡的六百多具尸体和负伤的三百多人返回了永安县城休整。
一天后,常山和金岩分别率领的两个连在大苇塘胜利会合了,接应柳河县游击队的三连也完成了任务,来到大苇塘会合。经过点验,溪口村战斗中两个连总共牺牲三十几人,负伤四十多人,应该说赚大发了。可是尽管取得了很大的胜利,常山和金岩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毕竟他们失去了那么多的战友,失去了周小毛,失去了燕子瑶……
第二十九章 血债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中国古老的民歌典籍《诗经》里这一句千古传唱的佳句正可以形容常山此时的心境。
尽管常山没有读过《诗经》,也没有机会舞文弄墨、在诗词歌赋中抒发自己的心情,可人类的感觉是共通的,回到波涛荡漾、苇絮飘飞的大苇塘,常山的心情一直在忧伤、矛盾之中,因为他在心里总是对于这次的反扫荡有着一种非常莫名其妙的感觉,不像以往时的从容镇定。
清晨,常山早早的起来,独自一人来到苇塘边际,想清静一下污浊的大脑。往远处观望,确实心情轻松不少:苇塘里水漫塘堤,波光潋滟,苍茫悠远,水天一色,显现的格外温柔。天际明净蔚蓝,太阳慵懒温暖,水面清澈水质清凉。微风吹来,一阵一阵,无际的水面,荡起波波涟漪,闪烁着银色的光芒,像少女手中挥舞着柔滑的丝绦,欢快地跳跃着……
这时,金岩和樊雨天找了过来,两人是找常山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行动方案的。
金岩认为:敌人的大扫荡已经展开了半个月,各分区主力部队也纷纷转移出去,津渡河分区部队分散转移作战,虽然给与敌人较大杀伤,可自己的损失也很大,干部战士们开始怀念根据地,都想返回根据地。按照以往惯例,敌人的大扫荡也应该快结束了,所以金岩建议率部返回分区一带重新开展根据地创建工作。
樊雨天也是这个想法,他到没想那么多,只是很怀念根据地的老乡和环境,所以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