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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过她手中的药碗,仰头一气喝下,笑道:“最后一次,还要劳烦你伏侍我喝药,真真过意不去。”我唤浣碧上前来,道:“采蓝照顾咱们一场……”
浣碧客客气气上前拉住采蓝的手,“蓝姑娘照顾咱们主仆这么多时候,别说小姐,我心里也是十分感激的。也请姑娘日后多下山来瞧瞧咱们,小姐身子不好,恐怕就不能多多往清凉台走动了,也请姑娘见谅。”浣碧说话间捋下云丝间的那枚珍珠,合在采蓝手心中,笑道:“我与小姐都是无贵重之物在身的,这枚珍珠是从前小姐的陪嫁之物,如今赏给了我,我转送给姑娘,也请姑娘不要嫌弃才好。”
采蓝连连道:“这可怎么说呢,伏侍小姐和姑娘是应该的,不该受姑娘的赏。”
正推让间,有冷风贯穿而入,回头却见温实初掀了帘子进来。他穿着酱色的丝棉锦袍,暗红色的五蝠团花图案,一进来便渥着手取暖,道:“可收拾整齐了么?外头像要下雪的样子了,赶紧走吧。否则一落雪,山路就越发难走了。”
浣碧抿嘴儿笑道:“才说呢,大人怎么还不来,叫咱们好等。咱们可都收拾好了,就等着大人来了。”
温实初的鼻尖冻得微微发红,我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好笑。温实初关切道:“多穿些衣裳吧,外头可冷呢。”说着抖开怀中一个包袱,取出一件铁锈红羽纱面石青刻丝灰鼠里的披风,兜头兜脸把我裹了起来,他笑吟吟看着我道:“这样铁锈红的颜色穿起来,倒有几分像昭君了。”
浣碧微微皱眉不悦,道:“铁锈红的颜色哪里像昭君了,昭君出塞可是大红披风的。”
我一言不发,也懒怠说话。我其实最不喜欢铁锈红色,总觉得村气,无端显得人的皮肤暗沉沉的,整个人从头到尾都颓败了下来,无精打采。可是温实初总是赞这个颜色沉稳大方,压得住场面。仿佛后来我在玄清送来的画卷上常常看到,眉庄也喜欢穿铁锈红了,只是眉庄穿铁锈红的颜色衣裳,倒真真是沉稳大方,端庄而不失丽色,却比我好看多了。我见温实初鼻子都冻红了,外头又阴阴欲雪,必定是冷的紧了。少不得要穿在身上御寒,哪里还能挑剔颜色式样呢,只得老实穿着。
车外风雪欲来,我与浣碧一同坐在车中,只觉得寒意侵人。阴晦天色之中,我偶然挑起帘子,回望清凉台如斯美景,心中空落,以后终究是无缘再见了。
譬如有些东西,还是仰望更让人容易接受些。
我所不能承受的,能避开的,都一应避开了吧。。”
《后宫·甄嬛传Ⅳ》43—— 丁香结(上)
我的匆促离开,玄清必然是晓得的。然而,他没有来寻我。
我感谢他这样的懂得,因为这懂得,哪怕我选择与他保持距离,亦能获得稍稍的平静,在平静里麻木我混乱的心。
归去时,凌云峰的禅房也被槿汐收拾得整齐妥帖,庭前栽花植树,欣喜迎接病愈归来的我。
日子便过得这样波澜不惊。只是在这波澜不惊里,我有越来越多的时间倚在窗台上发呆,常常就是一个黄昏或是一个清晨。精神稍稍好些的时候,我把从清凉台收集来的夕颜花的种子细心播入泥土,眼看着它们抽出浅绿鹅黄的芽丝。
槿汐微微叹息着,陪伴在我身边,终于一天,她问:“娘子自从清凉台养病回来,好像人都不一样了。”
我看着新生的嫩叶一星一星嫩绿地绽放在枝头,轻轻道:“病了一场,或许又消瘦了。”
槿汐无声地凝视我,“在清凉台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倦倦地微笑,“槿汐,什么都没有。”
槿汐道:“若真没有,怎么温大人如今常常来了,而王爷,却不曾再踏足呢。”
如她所言,温实初的确是常常过来看我。
他的手搭在我的脉搏上,温和道:“你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只是精神还差,不如常出去走走散心吧。”
我缩回手,放下衣袖,他默默看着我,“嬛妹妹,我总觉得从清凉台回来后,你一直郁郁寡欢。”
我抬一抬眼皮,道:“我的郁郁寡欢不是从今天才开始,何必要扯上清凉台呢。”
他默然,眼角含了一缕关切,也有一丝欣慰,“或许是我多心了。可是你离开了清凉台,于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好事?”
“不错”,温实初的目光有一丝我难解的复杂,“我总觉得,清河王是一种危险,让人易受蛊惑。你还是不要和他接近为好。”
“蛊惑?”我淡然而笑,“你是担心我被他蛊惑么?”
“不不不”,他摆手,“我只是为你着想而已,并不是那样的意思。”
我慵懒地伏在桌上,手指轻轻抚摸着瓶中供着的一枝桃花,淡淡道:“无论你是什么意思,我都不会在意。”
桃花开的夭浓多姿,我忽然觉得厌倦,红艳的花朵,如何抵得上绿梅的清雅怡人呢。